中国空军的轰炸机部队——第一次轰炸的对象，居然是中国老百姓
中国空军早在1937年末，就培训了几十名SB2中型轰炸机的飞行员。不过由于SB2中型轰炸机速度很快，难以操纵和使用，所以中国空军直到1938年并没有独立驾驶过这种轰炸机。为了弥补实际经验的不足，部分中国空军轰炸机飞行员和苏联人一同作战，主要作为副驾驶。
到了1938年中旬，苏联方面才交给中国一小批SB2中型轰炸机，其余都由苏联人自己驾驶。
1938年5月，中国空军的第1轰炸机大队才开始独立执行轰炸任务。
不过，就像苏联人预计的那样，中国人开始根本无法有效使用这种快速轰炸机。SB2中型轰炸机并不容易操纵，苏联飞行员在国内均受过2年左右的专业培训，这才能够来中国参加实战。
而中国的轰炸机飞行员基本都是战斗机飞行员或者侦察机飞行员出身，绝大部分人压根就没有操纵过大飞机。
从1937年底接受培训，短短3个月就算培训完毕，这能好的了吗？所以操作上有着种种问题，这并不是指轰炸机飞行机组成员，还包括中国的地勤人员。
苏联航空技术员科恰金回忆：我记得中国人……飞行中常漫不经心……不遵守技术程序规则，忽视日常工作、检查和维修，完全是胡搞。
加上即便是训练有素的苏联飞行员，也是经过一些实战的失误和挫折以后才得以胜任，中国飞行员自然就更惨了。
1938年5月，第1大队第4中队第一次轰炸了山东蒙城一线的日军地面部队，并且用机枪扫射了试图渡过黄河的日军部队。
此次大体还算成功，武汉会战的7月12日，中国SB2中型轰炸机部队开始有了第一个损失。
当天，第1轰炸机大队出动3架SB2中型轰炸机，攻击长江上的日军军舰和运输船。轰炸大体还算成功，但返航期间正好迎面遭遇同样返航的5架日军战斗机。
双方激战，我们击落了1架日军战斗机，但也有1架SB2中型轰炸机被击落，只有2名成员跳伞幸存。
当天另一波轰炸的3架SB2中型轰炸机也被拦截，也损失了1架轰炸机。
由于武汉会战吃紧，这一周中国空军的SB2中型轰炸机全力出动，而日军又掌握着制空权，中国空军对抗日军战斗机经验不足，短时间内就损失了5架宝贵的轰炸机。
由于技术不过硬，非战斗损失也很大。接连有多架SB2中型轰炸机自己摔掉了，其中2架在夜间迫降时候把河流当做公路降落，结果无一人幸存。
经过1938年的种种失败，中国空军轰炸机部队终于在1939年形成了自己的战斗力，并且有了不亚于苏联援华空军的实力。
在1939年以前，苏联空军志愿队在中国基本上是驾驶轰炸机独立作战，超过九成的轰炸任务都是苏联人完成的。随着中国飞行员训练工作的顺利进行，经中国指挥部批准，中国飞行员从1938年开始就编入苏联航空队。到1939年夏，经苏联教练员训练的中国飞行员有1045人，领航员81人，射手兼无线电员198人，航空技术人员8354人，其中约三分之一是轰炸机机组成员。
1939年苏联在中国只有4个空军大队，包括2个战斗机大队，2个轰炸机大队，而中国空军已经有4个轰炸机大队和3个战斗机大队。
不过，由于苏联人在3年多提供的SB2中型轰炸机一共只有130架，数量严重不足，所以大部分轰炸机仍然掌握在苏联人手中，中国人得到的SB2中型轰炸机有限，战果自然也小得多。
到了苏联人1940年撤退出中国以后，就靠中国人自己支持了。
中国轰炸机机组有着很多残酷的回忆，比如我们第一次投弹的对象，居然是中国老百姓。
SB2轰炸机的炮手廖俊义有过长篇回忆。1925年，廖俊义出生在成都一个普通的市民家庭。1932年，他进入华阳第三小学（校址在原北打金街附近）读书。1937年，就读于成都成功中学（校址在君平街），初中、高中一起读。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廖俊义每天除了读书外，就是看《新新新闻》，了解抗战的进展。1941年初，廖俊义高中毕业，家人都希望他继续到高校深造，并已为他报了四川大学和华西大学。在父母的要求下，廖俊义参加了考试，都考上了。
就在家人盼他继续读书时，廖俊义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不读书了，我要从军报国。”廖俊义瞒着家人，报考了成都空军军官学校和空军士校，以及空军轰炸总队射训班。
廖俊义笔试过了关，因左耳听力差5个分贝落考。廖俊义不甘心，继续报考。第三次考国文时，作文题是“你为什么要报考空军？”这道考题他已答过两次，想到自己屡屡考试不中，廖俊义在答卷上写下一个很大的“飞”字。同时，他又特意写上和考题无关的岳飞《满江红》和王昌龄《出塞》。
“主考官见我表现不一样，特地单独问我，我就把自己想当兵报效祖国的态度向主考官表明。因为我在读书期间爱好体育运动，踢足球时撞伤了左耳，听力不符合空军招收要求。空军方面的3个学校检查身体，都因为我的听力问题拒绝了我。主考官特地给我写了一封信，叫我去找有关人士。结果真的如愿以偿，终于进了凤凰山空军轰炸总队射训班。”
就在廖俊义被射训班录取时，四川大学也发来录取通知。根据当时中国的法律，中学生可以免予服兵役，大学生更不用说了。况且当时中国教育水平不高，那时候的中学生比现在的大学生还要吃香，那时候的大学生就相当于今天的博士生，基本只要上了大学就铁定会飞黄腾达了。
但廖俊义毅然拒绝了四川大学的录取，加入了中国空军。
1938年后期，抗战进入相持阶段。1939年，中国空军整训，飞机从135架补充至215架。而日军到1939年底，陆军有1730架飞机，海军共计3040架。战事持续两年后，到1940年，中国只剩下作战飞机49架，日军则有960多架，投入中国战场的多达877架。
在中国战场上，日机除数量上占优势，其性能也远远优于中国空军。尤其是最新式的零式战斗机参加作战后，中国的每架战斗机每天要与敌军5倍以上兵力作战。中日空战，中国空军伤亡惨重。
廖俊义所在的空军轰炸总队射训班，设在成都凤凰山机场总队部内。射训班是临时增设开办的短期训练班，由于前线战斗人员减员很快，射训班成为快速补充空勤人员的重要举措。
按照以往惯例，一名飞行员在空军官校的学习时间为3年，士校学习时间先是两年半，后缩短为两年。射训班招收的人员基本上以高中生为主，学习时间只有半年。廖俊义说，他所在的轰炸机学习班上，除驾驶员外，其余空勤人员分为轰炸员、无线电通讯员、机枪射击员、无线电汉化员、临时抢修班等。
短短半年学习，严格、紧张，廖俊义在认真和兴奋中度过。最后一次跳伞考试，他以满分毕业。作为射训班成绩前10名学员之一，廖俊义被分配到空军第一大队，基地在温江机场，按空军编制，属于第一总站。“我们是第一大队，大队长是陈汉光，主要飞机是苏联SB型轰炸机，我成为轰炸机上的机枪手。”
这一批飞机是抗战初期，随苏联援华志愿队一同来华的轰炸机。德国入侵苏联后，留在成都的苏联空军全部回国参加卫国战争，SB型轰炸机留给中国继续抗日。
廖俊义清晰地记得，参加空军一大队的头半年，他一共出击了5次。
“前4次是去轰炸日军，一次在浙江南溪，一次是湖北宜昌，两次是云南腾冲前线。第五次是随大队长单机夜航，满载医药、子弹和法币等，向河南敌后打游击的于学忠将军空投补给。这些任务，我们都顺利平安完成。”
1942年元旦，空军第一大队接到命令，立即参加第三次长沙会战，支援地面部队反攻日军。很快，第一大队接到命令，要求在1月4日轰炸日本占领的汉口机场跑道，以减轻陆军地面部队所受的空中威胁。这是廖俊义将参加的一场大仗，他激动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第一大队27架飞机全部从成都起飞，在梁山前进机场（现重庆梁平）加油，挂炸弹。随后，飞机列队，按编制飞向汉口。“我们飞行的高度为3000米，还未临空，远远地就看见了机场跑道。”但从望眼镜中，廖俊义惊呆了：“机场跑道正中，站满了中国人。跑道两旁，是日本兵端着刺刀，对着中国人。日本人是让中国人做血肉盾牌，阻止我们投下炸弹。”
大队长立即向上级请示：“炸不炸？”上级回电：按命令执行轰炸。大队长听完，摇头长叹一声，随后下达了轰炸命令。轰炸队列改为单机行列，向着机场跑道俯冲至500米后，开始投弹。同时，轰炸机上的机枪也向日军开火扫射。“第一次俯冲，我所在的位置没能看到跑道上的情况。第二次俯冲，我看到同胞被炸的惨状，有些残肢飞到了机场外。我心如刀割，当即在飞机上大哭起来。”
完成轰炸后，轰炸机编队虽然遇到日军零式战机的追袭，但全部成功返航。当天晚饭时间，廖俊义所在的飞行队10名队员全部没有吃饭。“想到同胞是我们炸死的，我们难过得根本吃不下去，躺在床上直流泪。”
副司令见状，让廖俊义等10人站成一排，严肃地说：“你们年纪小，但现在已是军人，哪有勇敢杀敌的军人哭鼻子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今天虽然炸死很多同胞，为抗战胜利付出了惨痛代价，但跑道两旁的日本兵也被你们全部击毙，算是为同胞报了仇。再有，从照片上看，你们此次轰炸，炸出了一条深达1米的坑，日军工兵半个月内难以恢复，极大地减轻了马上要开展的反攻作战，战果很好。你们不要过分难过，要把悲愤换成杀敌动力。”随后，副司令大声命令：“听我命令，列队跑步去食堂吃饭，准备执行明天的轰炸任务。”
第二天一早，廖俊义所在的第一大队接到轰炸湖北松滋的命令。当时在松滋，日军设置了一个大型的综合兵站。
廖俊义说：“我们采取的是不挂副油箱、多挂炸弹的策略。”当飞机飞临目标时，廖俊义突然看到左前下方有红白色的反光。联想到在射训班的学习经历，“我立即意识到，这是日寇高炮阵地在打旗语。从旗语上，我判断出，该阵地列装的是德国克虏伯公司制造的新式高炮。我们当时所在高度2000米，本来是安全高度，但这一新式高炮的有效射程在2200米。我立即向大队长汇报，大队长让我们迅速攀升至2200米以上，避免了轰炸大队的重大损失。”随后，在日军高射炮的阻击中，轰炸机大队实施了轰炸。伴随着爆破声，日兵站和高炮阵地陷入一片火海中。
日军18架零式战机从云中杀来，朝中国轰炸机集群俯冲扫射。廖俊义听到机身上传来一阵扫射声，随即腹部被打穿，拇指也被打断。廖俊义所在的长机上，副驾驶员和一名通讯员当场牺牲。没有战斗机护航的轰炸机，处在万分危急中。就在此时，陈纳德率飞虎队驾6架P40战斗机从重庆来援。廖俊义从机窗上看到，飞虎队战斗机群冲向敌机，一阵小钢炮后，日军两架零式机当即着火解体。
飞虎队的到来，打乱了日机的攻击节奏，为轰炸机群赢得了宝贵的上升时间。所有轰炸机很快升上3000米高空，随后全速返航。飞虎队一路且战且退，顺利返航。这场战斗中，飞行队有两架飞机被击毁。
廖俊义等人在蓝天上空与日军搏杀的经历，经过媒体的广泛报道后，他们成了英雄。6个伤员还在医院治疗时，上级多次来医院慰问。随后，成都抗日后援会歌咏队、各大学都陆续到医院对廖俊义等人进行慰问。
第三次长沙会战胜利结束后，成都各界联合在提督西街的国民电影院举行祝捷大会。中国航空委员会的神鹰剧团演出话剧《罗密欧和朱丽叶》（由著名电影演员白杨、金焰主演）。
廖俊义说，他们6个伤员由6个护士陪同，在前排“荣誉席”靠右边就坐。正中间坐的是川康绥靖公署主任、四川省防空司令部司令邓锡侯，四川省政府秘书长李伯申，成都行辕秘书长刘寿朋，防空副司令陈离等。会场上，中央军事委员会委派军令部次长刘斐公示奖励人员，颁发勋章。廖俊义由空军准尉，被提拔为空军少尉。
住院一月后伤愈，由于伤势严重，廖俊义已不能适应飞机作战，改调地勤工作，调到空军第三路司令部副官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