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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出门,真实感觉到肺的存在

再忍忍,冷空气快到张家口了——在关于雾霾的段子里,生活在北京的人们承受着呼吸的痛。、

今早出门,不敢抬头看天,阿Q似的以为扬脖的角度会让鼻孔吸入更多颗粒物。但总不能不喘气儿吧,还是真实感受到了肺的存在——肺叶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这么多年,从‌‌“靠,眼睛又被蒙住了‌‌”到‌‌“呀,居然是个好天儿‌‌”,生活在北京的人总是能屈能伸,不能逆天遁地,咱就改变自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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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调侃现实世界的智慧是无穷的。回到北京一头撞进连续几天的雾霾天,嗓子里总是卡着痰,跟朋友约好的饭局因为大家不约而同的脑袋疼也一拖再拖。

有朋友在朋友圈里拿去年的段子调侃:到公园约会。等了半天没见女友来,一打电话她说她也坐在那个椅子上。我一摸身边还真有一裘皮大衣美女,亲了一阵后,发现是条哈士奇。

但是焦虑又无处不在,闺蜜在12月份将迎来新生命,她琢磨这不是个好季节——北方污染最严重的时候,避开北京也不现实,她家在河北,污染得更厉害。

孩子还没出来,她已经担心得不行,婴儿有什么抵抗力,北京看病又那么费劲,到时候真要咳嗽带喘啥的,可怎么办呢。

上图为北京的APEC蓝,下图为北京的雾霾。

她的焦虑让我想到去年的一个采访对象,一位温和理性的环保人士,和许多激进主义者不同,他把雾霾问题视作我们这代人的宿命:你说治理,经济发展还要不要呢,老百姓失业了怎么整?你说不治理,放任这代的污染,基本就是断子绝孙的模式。

所以这代人,只能在纠结中去找个平衡,雾霾,那是为之前几十年的粗放发展还债,唯一盼望的,就是社会各个层面都能在这苦涩的恶果中长点儿心,为子孙后代积点德行。

采访他的时候是个雾霾爆表的下午,小区里的孩子们在空地上奔跑,一个大男人突然特别惆怅:我看不得孩子,想着他们幼嫩的肺要沁在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化不开的雾霾里,就觉得特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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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的里面也有勇敢的家伙。有年去云南出差,去看望一位之前在北京一起工作的老同事。也是因为孩子,他家小朋友一到冬天就咳嗽,去医院看,左查右查也查不出个结果,后来跟医生熟了,医生跟他说,可能是因为雾霾,孩子的抵抗力没那么强,平常要多注意防护。

那时候雾霾问题的讨论还没有现在那么普遍,他和爱人商量了一下,做出了逃离北京的决定。卖了北京的房子,举家搬到一个伸手可以抓一把白云的地方,小朋友的咳嗽很快就好了。

久别见面,他说偶尔也会想念一下北京的生活,热烈喧闹,永远也觉不出闷。但他也非常兴奋地说起,好空气带给他的好心情,推开窗户都闻见阳光的味道,树和青草的味道,不像在北方,眼前是黏糊糊的一片,吸一口气,总像有什么东西糊在了肺叶上面,抵挡不了,摆脱不掉。

2016年10月19日,北京环境保护监测中心发布的北京实时空气质量。

接下来是全民对雾霾问题的关注,先是美国驻华大使馆公布了一组数据让中国的老百姓炸了锅,按照老美的标准,从2008年4月到2014年三月的2028天中,只有25天被视为良好。这数据,快接近百分之一了。

这个数据后来受到很多质疑,它谈不上多科学,因为当时只有一个监测点,但也足以说明空气问题的严重。那之后,中国政府开始将雾霾治理视作重要议题,从北京到地方都有了监测点,全国空气质量有了排名,人们开始知悉自己处在怎样的空气质量中。

再后来因为柴静的《穹顶之下》,雾霾成了2015年的年度议题,我把用了一上午的口罩剪开看,也就在室外呆了三个小时不到,口罩里面的过滤布就已经是一层黑了。

那个时间,老同事感慨,有时候真的要谢谢自己体弱的孩子,对于习惯了都市生活的成年人来讲,诱惑和物质远比可能的危险更有吸引力,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哪知道日日生活在蓝天白云里,对绝大多数无力逃脱的都市人来讲,是何其奢望不得的一份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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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代人,恐怕要做好长期跟雾霾干架的准备。

当记者久了,非常容易被无力感笼罩。领导说你写写雾霾吧,我心想,套路无非是去各个医院呼吸科看看最近新增的病人,记录一下那些因为孩子不断咳嗽而焦急异常的母亲,那些极容易为呼吸系统疾病围困的老人,还有就是去淘宝上看看那些口罩和空气净化器的买家,这不是双十一又快来了嘛,记得去年双十一光空气净化器就卖了57万台,单个品牌卖了十个亿。

白花花的银子里是赤裸裸的恐惧。中国人的钱怎么最好挣呢?就是让大伙儿觉出恐惧。刚刚疯狂了一阵的房市是如此,早几年大爷大妈们买光超市里的盐也如此,千万人奔到线上线下甚至海外的店铺里疯狂抢购一台净化器更是如此。

北京大妈无惧雾霾天,宁愿戴口罩,也要坚持跳广场舞。

SOHO中国的潘石屹最聪明,他拿着检测器把北京拍了个遍,苦口婆心地跟大家说关注雾霾比开发房产更重要,SOHO的房子里也顺势装上了空气净化系统,借着雾霾天里公众的焦躁,潘总做得一手好公关。

另外就是股市里蹿出一批‌‌“雾霾概念股‌‌”,在整体股市一片哀嚎的节骨眼儿上,秋冬季节靠着公众对恶劣空气的恐慌,股市里总有那么几支逆势上扬。

我们的公共舆论和商业秩序,一定程度上被恶劣的空气质量支配。同样被牵连的,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再写一个好玩儿的事,今年年初,隔壁工位的姑娘收了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堆防雾霾的口罩。送口罩的是当时追他的男孩儿,也是我的另一个朋友。

当时我就说,小伙儿不错嘛,还有什么比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霾天里送来一箱口罩更贴心的:只有身体健康,才能好好搞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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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雾霾最凶的时候去‌‌“宇宙黑点‌‌”——河北常年污染最严重的邢台市采访,作为一个再典型不过的北方工业城市,环保局长几乎成了整个河北压力最大的工作岗位。

邢台的环保局长是个敞亮的北方大汉,他说起半夜带着人爬烟囱去监测工厂的污染,也在饭桌上吐露一个基层环保官员的无奈:我不想空气好吗,我也有孩子我也有家人,可是一个环保局长的权力能有多大呢?

2016年10月15日,北京能见度不佳。

污染最重的工厂往往是纳税最多的企业,到底是要经济发展,还是要蓝天白云,早就不是一两个官员能摆平和解决的问题了。

方法显而易见,我们有APEC蓝,但凡有重大活动,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好空气都会如约而至。

你看,并不是没有办法,稀缺的往往是决心。真要还掉过去欠的债,总不能老是依靠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或是来我们这儿做客和开会的外国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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