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是原罪吗?
猛一看,老三并不算一个穷人。毕业不到一年,他就在郑州西四环边上有了一套户主名为“毛喜三”的房子。每天骑辆山地车上下班,晚上还约一群少男少女夜跑,经常晒一些跟大胸妹子在高档餐厅的合照,俨然过上了朱门酒肉臭的奢靡生活。
仔细一看,老三活得也挺憋屈的。
西四环边儿上的那套房子只是刚刚付了首付,首付的钱是两个姐姐凑的。老三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便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厅干服务员。
服务员并不是老三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老三在大学修的新闻学,虽然不是什么名校,但去他们老家的县城里当个文字记者或网站编辑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回到县城后才发现,那家县里最大的媒体从来没有举办过公开招聘!后来老三通过多次牵线见到了采编部主任。
对方一脸亲切的对他说:十万块。
老三的父亲知道后一脸错愕:十万块!那得卖多少袋小麦?
半年后老三借了两万块到了武汉,跟两个小学同学加盟了一家快递公司。
为了远距离运送大件物品,他们凑钱买了一辆二手的昌河。
2015年中秋节,老三接了一个神秘的大单:把一箱好酒从武汉安全送到荆州,酬金5000块。
从荆州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那辆二手昌河车算是报废了,5000块几乎全赔给了被撞的车主。
老三庆幸地在电话对我说:幸亏那箱酒没在车上。否则不但钱赔不起,还可能惹上黑白两道。
2016年入夏,武汉大雨,老三的店铺被淹,损失过半。
老三心灰意冷,回到郑州,准备东山再起。
他在绿城广场附近看上了一家店铺,想开一家铁板烧,前期投入十万左右。
就是这十万块,让老三颓了。
车报废了,店铺淹了,周围的朋友都借遍了。
有天晚上老三给我打电话:要不把四环边儿上那套房子卖了吧。
他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两个姐姐踩灭了,连房产证也被收了回去,家里没有一个人敢再让他折腾了。
后来老三就干了服务员。
按他的话,一个月工资4千块,每个月还房贷3千块,不吃不喝能攒1千块。不到10年,他就能攒够开店的钱了。
2
陈大庆给我打电话借钱的时候,我只能无奈的回答她: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她借的钱并不多,一万块,但我现在真的拿不出来。
陈大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死在一场酒席上。
靠着母亲在镇上裁缝店里收来的硬币,陈大庆一路考上了北师大,并在2014年秋天保研到川大艺术设计学院。
母亲的裁缝店在她考上北师大的那年关门了,此后所有的花销都是陈大庆自己挣来的。
到川大后,陈大庆保持了每周做三天兼职的习惯。加上奖学金,陈大庆的基本生活能得到保障。
但陈大庆的母亲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对陈大庆的依赖越来越严重,动不动就跑几千里地找陈大庆住上几天。
来回车票再加上住宿,这让陈大庆不堪重负。
陈大庆跟我借钱,是想在学校租一间房子做外卖,母亲烧得一手好菜,也不用再来回奔波。
陈大庆给我算了一笔账,根据她目前掌握的学生社团和同学关系,每天卖出70份外卖是没有问题的,而一份外卖就有一半的利润。
在学校租一个小的店面,算上设备和各种证件,两万块已经绰绰有余了。但就是这两万块,难倒了陈大庆。
其实她已经向学校贷款了8千块,但剩下的一万多块对陈大庆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家里肯定指望不上,同学都是学生党。朋友?像我这样的月光族?陈大庆借不到钱的。
现在陈大庆的母亲还是会偶尔去成都看她,陈大庆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兼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3
我们都听过这样的话:你穷是因为你懒。
以前我信了,但现在想想,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没有真正穷过。
我身边的很多朋友,他们很努力,也相信努力能够改变命运,但在可以预见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里,改变命运的希望几近于渺茫。
他们的可悲在于,哪怕很努力了,结果仍然只是个屁,他们依然会被贴上loser的标签。
一个非常要强的女同学大学毕业后先到上海后到北京,从文艺女青年变成了一个程序猿,最后还是选择回到老家。
她说:我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和梦想,但无论我怎么拼命写代码,也永远不可能在北京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4
关于“贫穷是不是原罪”讨论从来没有停止。
原罪一词来自基督教的传说,它是指人类生而俱来的“罪行”。
没有谁是天生的懒骨头,但有人一生下来就是贫穷的。
贫穷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匮乏,生于贫穷的人连人际关系都是贫穷的。
这就是陈大庆为什么连一个能一下子拿出一万块的朋友都没有,这种人际关系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有人说:穷不可怕,就怕你有穷人思维。
所谓的穷人思维指的是不上进、不善思、鼠目寸光,只看眼前利益,不懂得感恩和互赢。
老三和陈大庆,他们绝不是不上进的人,恰恰相反,他们比普通人更努力。
关于鼠目寸光,我也问过陈大庆,为什么不找份实习呢?对毕业后找工作更有优势。
陈大庆说,难道我不知道实习经历更有助于以后的发展吗?但实习比兼职的工资更高吗?实习的收入能保证我妈每月来看我一次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5
因为没钱,老三只能十年后再考虑创业,但十年后的消费模式还是今天这样吗?十年后他还有现在这样的精力吗?因为没钱,陈大庆只能做更多的兼职挣更多的钱,这势必会影响其专业素养,没有实习经历也势必减弱其在毕业生市场上的竞争力。
贫穷的人,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不是每个人的起点,都有一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