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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绝食百日,郭飞雄不该孤单

明天(2016年8月16日),中国人权活动家郭飞雄(本名杨茂东)狱中绝食将达100天。他对极权政治持久而决绝的非暴力抗争,应该得到更多的关注。

郭飞雄的绝食诉求有四项:要求习近平改革宪法,推进民主制度,废除中国监狱的电刑,释放所有政治犯。在当下残酷的政治高压之下,以伤害单薄的一己之身为手段,提出如此宏大的政治目标,在很多中国人听来,不啻于一个天真的笑话。

然而郭飞雄并非不了解中国政治的险恶。他是一位资深的人权斗士,1989年就曾积极参与“六四”民主运动。2005年,他因在太石村罢免村官事件中帮助村民维权而被拘捕。2006年,他为受迫害的法轮功成员辩护,并要求中共官员公布财产,多次被拘押,随后获刑入狱五年。出狱之后,他继续抗争。

2013年,因为组织参与《南方周末》新年献辞事件,呼吁新闻自由与政治民主,以及组织协调在中国八个城市发动公民街头举牌要求中共官员公布财产,郭飞雄再次被拘捕,并第二次获刑入狱,被判六年徒刑。

郭飞雄也并非没有体会当局迫害异议人士的残忍。在被拘押、审讯及服刑的过程中,他饱受各种酷刑虐待,包括用电警棍击打生殖器、关押两年不予放风、被警察踩破脚趾头等等。他曾因难以忍受侮辱与酷刑而以头撞玻璃寻求自杀。

在此次漫长的绝食过程中,狱方强制插管鼻饲维持他的生命,每每血流遍地,痛苦不堪。他也因长期绝食而身体极度虚弱,患上多种疾病。据称,当局仍然没有放弃折磨他,比如在夜晚用邻床撞击他的床,让他难以入眠。

“认罪”背景下的决绝反抗

近两年中国政治反抗者的处境更加艰难。此前可能被删除的微博言论,现在成了判刑的罪证;此前上街可能被警察约“喝茶”,现在则被迅速送进监狱;此前被视为英雄的人权律师,现在则低眉顺眼认罪忏悔并揭发同道;此前可能被认为帮助中国建立公民社会的外国NGO组织,现在都成了境外敌对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郭飞雄和其他被称为“南方民主运动”的人权活动人士,坚持直接的政治反对态度与决绝的抗争行动,可谓惊天动地。在去年11月的审判中,郭飞雄在法庭上痛斥当局“在经历了极权主义酿成的惨绝人寰的历史悲剧后,你们依然持守其衣钵倒行逆施,不择一切手段的维护权力私有和全面专政”。南方民主运动另一位成员王默则宣称,“在这里我郑重声明,一直以来我主观意愿上想颠覆的是中国共产党专政这个独裁政权”,“颠覆这个政权我没有罪”。

郭飞雄的亲人和朋友深知与虎谋皮之不易,以各种方式劝说他暂停绝食。但是,郭飞雄表示,他的四项要求无一得到回应,因此将会继续下去。

黑暗中的歌者应该听到回声

绝食并非不珍爱生命。恰恰相反,绝食者认为,每个人都认同生命之宝贵,不仅珍爱己身,也能体谅他人之痛苦。正是在这种观念之下,绝食才会作为一种抗争手段。在政治领域,人们通常认为,绝食抗争超过一定时限,当局必须正面回应或者开设协商通道。

这些普世原则,早已经被中共毁弃。1989年大规模的学生绝食运动,迎来的是机枪和坦克。甚至对于2009年以来的超过140人的藏人持续惨绝自焚,当局也只有漠视与污蔑。这必然提出一个问题:作为国际主流认可的抗争方式,非暴力反抗在中国的出路何在?

郭飞雄的绝食得到人权人士的大力声援,遍及全国各地的绝食接力者已近五百人。国际特赦、人权观察等国际组织也持续关注和呼吁。“郭飞雄关注组”协调人吴玉华(网名:哎乌)在一封公开信中说,“我们想通过这样的行动,告诉世界,我们不放弃郭飞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郭飞雄和他的支持者,仍在对中共和它的罪恶说不;是的,我们不放弃对人权和普世价值的追求”。

但是,人们从中国当局的反应中看到的是绝望。一再参与接力绝食声援郭飞雄的艾晓明教授说,“我觉得,哪怕郭飞雄牺牲了,政改也不会启动,电刑械具也不会叫停”。她解释自己的行动说,“我们需要表达个人的政治态度,表达我们的是非原则,抗争需要透明度和公开性”。不过,对于更多公众来说,非暴力抗争的要义在于,即便不通过暴力反抗,也能带来政治变革、人权改善的希望。

有人说过,越是黑暗,越需要星光;越是沉寂,越需要声音;越是高压,越需要抗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个人会唱歌给自己壮胆。但是,如果黑夜没有尽头,而他的歌声终于消失,恐惧将更加威压。因此,这些星光应该得到珍惜,这些歌者应该听到回声。

我有意在半饥饿的状态下写作这篇文章。但是,我知道,这根本无法感同身受郭飞雄等人权斗士在黑暗中抗争的艰难的百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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