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无用的讨好

今天我爸生日,我们关系一直不好,我爸喜欢男孩,(我是女孩,)所以在我15岁的时候要了一个弟弟,我想缓和一下我们的关系,借着今天生日请他吃饭,给他打电话10多次都不接,接了之后冷漠的说不去,他性格古怪,没有朋友,我们一家人从没在外面一起吃过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从不去外面吃饭,结果找他一个多小时,消磨掉所有耐心,就像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很累,饿了一天,自己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家,不想继续讨好他了,我的工作压力也很大,每天很累很累,你若无心我遍休吧,你有什么话想说我的嘛。

答:今年回家探亲时,带了束百合去看爸爸。没有说什么话,用湿纸巾把墓碑上的照片擦干净,把墓碑也擦了一遍。站着静默几分钟,风刚好吹过,眼泪就渗出来了。

看到你这封信,我想起来,爸爸也从没和我们在外面吃过一顿饭。他的生日在正月里,所以每次就在家过了。把最大的鸡腿给他,煮个鸡蛋给他。我对父亲的记忆都停留在上世纪,他不但没和我们下过馆子,也没和我们旅行过,也没来过北京,他没有自己的手机,没上过网,没看过我的爆炸头,没看过我的新房子……现在我活得很守旧,粗陋,是怕把他甩得太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固执。也许有的人,根本就不喜欢结婚,不喜欢生儿育女,只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你的爸爸身处家庭生活,依然我行我素,一个没有朋友都可以若无其事的人,不喜欢过生日太正常了。他不会感到孤独,或者,他就喜欢这么孤僻着。拒绝一切形式化的东西。如果你硬要把他拽出来,吃一顿饭,他会认为这是一场无聊而痛苦的应酬。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有权说不。

不需要刻意讨好别人,包括家人。在你看来的关系不好,重男轻女,并非他的意识使然。他也是时代的受害者。在严格的计划生育时期,城镇职工只能生一个孩子,生男还是生女,对他们来说,只有一次机会,如果生了女孩,就像奥运拼全力得了银牌,而掌声和荣誉给了金牌得主,你只能强忍酸楚。

你爸爸是个要强的人,在超生罚款,开除公职和生存压力的折磨下,他纠结十几年,才要了你弟弟。而他为弟弟付出的代价,你不会理解,你所感受到的,是他的不爱,不宠,一句重男轻女把你们的感情割裂。现在开放二胎后,更没人领会那个时期,父母为计生政策所承受的耻辱。他们变得暴戾或者冷漠,或许都有以原始欲望对抗强大的国家机器残留的阴影。

经历了如此的大半生,他对亲情或血缘不会以生日吃不吃一顿饭来衡量了。你也不必强迫。年长之后,你会慢慢理解,对家人最大的爱就是包容,允许他们活得自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也许他更喜欢一个钓鱼竿,一个新手机,或者一次单独旅行,而不是一顿刻意的饭。当他想要安静,你帮他掩上门,关起窗,才是默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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