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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后的“红五月”,谁在此时歌唱“文革”?

汕头塔山,位于塔山风景区的文革博物馆在今年前夕停止开放,博物馆的石碑和雕塑等都被横幅遮盖。摄:叶家豪/端传媒

在“文化大革命”50周年之际,尤其是在被认为标志“文革”开始的5月16日前夕,与“文革”有关的讨论和活动格外受关注。

根据1981年6月27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表决一致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由毛泽东发起的“文革”被从理论到实践进行了全面否定,中共官方也将发生于1966至1976年的“文革”称为“十年浩劫”。

90年代以来,中国当局极少提及“文革”,很多年轻一代对那段历史也很陌生。然而近年来,无论民间还是学界,都不乏有“崇拜毛泽东”、乃至“怀念文革”的声音发出,当这些“毛派”用独特的方式表达对中共“红色文化”推崇的时候,有时又会面临被官方和民意双重打击的尴尬。

谁在此时歌唱“文革”?

5月2日,北京市人民大会堂上演了一场大型交响演唱会——“在希望的田野上”。

演出在“文革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中拉开序幕,舞台背景也多为富含“文革”色彩的宣传画;演出曲目均为歌颂中国红色革命或中共领袖的歌曲,其中既有《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社会主义好》等传统红歌,也有赞扬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的《包子舖》、《不知该怎么称呼你》等新歌,以及习近平夫人彭丽媛的成名曲——《在希望的田野上》。

在这场演出的地铁广告牌上,可以看到“56朵花少女组合中国歌剧舞剧院连袂呈献”的字样,在联系方式区域出现的也是“56朵花官网”及该团体的联系电话。

然而,在包括新华网等内地多家官媒5月3日的报导中,这场演出被称为是由“‘中央宣传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教育办公室’、中国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共青团中央中华未来之星全国组委会、中国歌剧舞剧院”联合主办。

5月6日,北京市西城区文化委员会发布声明,指其4月7日已批准“中国歌剧舞剧院申请举办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大型交响演唱会”,但在5月2日演唱会举行时,“申请方违规增加演出主办单位,虚构‘中央宣传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教育办公室’”,将依法严处。

中国歌剧舞剧院也迅速发表声明回应,称是“合作方”虚构这一带有官方色彩的“办公室”,提供虚假材料,并表示自己也是受骗者。新华网、中新网等官方媒体出现“中央宣传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教育办公室”字样的报导也被迅速删除。

‘在希望的田野上’——大型交响演唱会在筹备和演出过程中,与我院的合作方虚构‘中央宣传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教育办公室’,提供虚假材料,骗取我院信任,与我院共同作为演唱会举办单位,于5月2日在人民大会堂演出。对于这种欺骗行为,我院将依法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中国歌剧舞剧院声明全文

当凤凰网记者问到“56朵花”文工团团长陈光时,她承认是自己这边去找中国歌剧舞剧院合作的,但对于上述声明,她表示,“我们可能对别的事情,包括团办组办之间的一个事情,也不一定很明白或者很清楚”;“还是请以最终官方说明为准吧”;“(那个声明)不一定是针对我们,我们只是演员”;“反正就是说你再观望一下,观察一下吧”。

关于是不是在宣传“文革文化”,陈光表示,“这个绝对没有,这里没有一首歌曲是文革期间的歌曲,没有一首。这个我觉得完全是对我们一种无中生有的一个非议。”

在被问到是否在搞个人崇拜时,陈光回答道,“我觉得,因为我们是一个歌唱团,就是我们所唱的歌曲是我们自己发自内心的一个(想法)。”

汕头文革博物馆被围封。摄:叶家豪/端传媒

谁是“56朵花”?

这是一个正式名称为“56朵花文工团”的机构,是文化部下属的东方文化艺术院宣传部的分管单位。这个组织建立了一个号称“社会主义天团”、由56名年轻女孩组成的“56朵花少女组合”。

据无界新闻报导,这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出生于1995年之后,都来自农村。在舞台上,她们用流行、爵士等生动活泼的音乐形式演绎传统的“红色歌曲”;在生活中,她们则被实行军事化管理,“封闭训练,包吃包住,按时锁门,不许恋爱”。团队也因此遭到“红色宣传”、“物化女性”等多重争议。

“大规模无杂音的思想一致、精神一致、行为一致的少女团队像一块白布,群体化后社会影响力会很大,有人会将它染黄、染黑用于政治或商业目的,但我们就是要将它染红,让它成为一面爱国旗帜。

你一定要完全走到孩子们的心里,才可以完全完全地驾驭她,而且让她是快乐的而幸福的,对于我们对她的驾驭。

将来是一个女校的概念。纯正的,爱国的,传统的,把女孩子管教得很好的。因为现在外面确实有点乱。我们要培养最纯净的的中华少女。”

——56朵花文工团团长陈光接受不同采访时称

不允许夜不归宿,不允许接触复杂的社会人士,以及真的,真的,不许谈恋爱。

——56朵花文工团副团长刘彦希

2015年5月28日,“56朵花”的首场演出是在顶级政治场所——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参加电商网站“中战环球”的发布会;6月28日,她们在北京市昌平区进行了首次公演,由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撒贝宁主持,支持单位中包括央视和文化部;随后,该团体又参加过多次商业演出,也登上了2016年湖南衞视小年夜的春晚舞台。

直到今年5日2日,她们走进了人民大会堂。尽管人民大会堂开放商用,进入演出并非很难,但根据相关规定,演出的票价却不能太便宜。

这场演唱会的票价从380元至2080元人民币不等,据陈光称,现场将近6000个座位都坐满了,但她并不讳言除售票网站外,也免费“邀请了很多学生、孩子们来观看”。

谁在此时遮掩“文革”?

与人民大会堂里高昂的“文革歌曲”相反,位于广东汕头、内地唯一的文革博物馆,近日却遭到围封。

据明报报导,文革博物馆由前汕头市委领导彭启安于1996年筹资兴建,2005年建成开放,却一直未被官方“正名”,也没出现在当地相关宣传中,只被外国旅行杂志《Lonely Planet》列为“红色中国”的著名景点之一。在当地,人们称它为塔园。

明报引述当地村民称,塔园入口牌坊原本刻有“首座文革博物馆”7个字,现在被一条写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活动”的横幅遮住了;牌坊两侧的对联“天壤独存浩劫史,人间最重是非心”,以及“反思”、“惊醒”几个字,也分别被24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印有中共党徽、五星红旗的海报覆蓋。

汕头塔山风景区的文革博物馆。摄:叶家豪/端传媒

塔园广场上有一个20米宽、5米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刻着已故前广东省委书记任仲夷所题的“要以史为鉴千万不要让文化大革命的悲剧重演”,碑林中也有各地名人的题词,如今也都被宣传“中国梦”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海报遮住。

中国解放军创建者之一、在“粉碎四人帮”及终止“文革”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叶剑英元帅的铜像,以及藏有众多资料、文物的塔楼,则被竹棚和塑胶板等物围住。

85岁的彭启安对明报称,5月初刚听说此事,但塔园去年5月已交给塔山所属的涂城村村委会管理。老人表示不再参与相关事务了,他希望文革博物馆可以完整保留,供后人反思文革,以史为鉴,不过,“国家好像回避这些东西”。

谁在此时输出“文革”?

近日,一个名为“香港毛泽东思想学会”的组织,在香港九龙城富豪东方大饭店,举行了以“继承主席遗志,弘扬文革精神”为主题的“纪念文革五十周年座谈会”。

他们奉“认识文革、学习文革、弘扬文革、继承文革”为宗旨,认为“文革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医疗卫生、国防、外交等各个领域均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无可比拟的伟大成就”,他们希望“唤醒被压迫被剥削的人民起来捍衞毛泽东思想在全党全军全国的指导地位”,以达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而非“少数人富裕”的结果。

据苹果日报报导,香港九龙城一栋最近完成装修的二楼单位,外墙上挂出了“香港毛泽东思想学会”的大幅招牌,以及“中国共产党万岁”、“只有社会主义能救中国”、“反对共产党内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等字样的牌匾。

此外,近日另一起“红色文化输出”事件也在网络上引起热议。一个中国山东济南的旅行团,来到位于纽约的联合国总部门前,合唱《社会主义好》。该团一行36人,多为五、六十岁的女性。

济南日报官方微博评论此事时表示,“老人们即兴而歌,绝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也有网友戏称,“别去天安门唱就好。”

5.16

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发布《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又称“五一六通知”)。这份通知被认为是“文化大革命”发起的标志,也成为十年“文革”的纲领性文件之一,当时被《红旗杂志》称为“伟大的历史文件”。

声音

(凤凰网记者:当晚演出情况怎么样?)非常好,没有任何(文革)的联想,现场有两千名大学生,反应都非常好,大家都觉得这非常正能量。现场观众的反应没有任何跟文革有关的联想,大家都觉得特别正能量的,特别主旋律的。

——56朵花文工团团长陈光

我们不相信这次演唱会有任何“官方背景”。今年是“文革”发生50周年,任何一个官方部门都不可能很突兀地搞可能引起争议的活动,官方如果搞活动,首先会把握政治上的正确和严谨,不太可能让这么容易造成“文革联想”的歌曲和口号出现。

——内地官媒环球时报,署名单仁平

即便红歌最风行的时候,“毛左”在重庆想做这些也经常受限;如今竟敢綑绑着最高领导人夫妇到人民大会堂兜售毛泽东,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中国网友

无论“56朵花”这个团体是利用政治气氛做商业投机,还是背后真有足够的能量给她们折腾的底气,那些姑娘们都蛮可怜的。

——中国网友

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全称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简称“文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始于1966年的一场政治运动,由时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毛泽东与中央文化革命小组,自上而下动员成千上万红衞兵在中国大陆进行全方位的阶级斗争。在此期间普及的批斗、抄家、告密等文化,使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与人伦道德遭受严重冲击,亦有数不清文物惨遭蹂躏。国家主席刘少奇、原国防部长彭德怀、中央军委副主席贺龙等领导人被迫害致死,领导人之一邓小平等亦在此时被下放。虽然文革期间科技成就相当卓越,但是实际分析此现象,许多科技研究的成果在运动以前就已长期累积,并且多以官方色彩浓厚者为主。文革最终遭到官方公开否定,而被称为“十年动乱”、“十年浩劫”。(资料来自维基百科)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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