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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债务清算日”并非遥不可及

在各种经济和政治因素的影响下,中国政府可能会继续忽视债务增速过快的问题。然而如果不尽快着手降低信贷依赖性和实施债务管控政策,更严重的金融动荡恐怕难以被无限推迟下去。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在上世纪90年代初我最初几次去中国的旅程中,记得有一次在从北京机场出来的车上,我看见成百上千的工人,手中拿着不过是铁锨之类的工具,修一条从农村蜿蜒通往首都北京的公路。到2008年北京举办奥运会之时,这条路以外又多了一条高速路,中国也已成长为全球最大建筑市场。去年,中国建成了全球第二高楼:上海中心大厦(Shanghai Tower),这是一栋由豪华办公室、名牌商店和高端酒店组成的632米的高楼。

然而,有一个关于摩天大楼落成的带有传说色彩的说法:建造者仪式性的最后一根大梁安装,常常预示着经济坏消息开始到来,同时,为越来越大的项目疯狂提供贷款的信贷周期结束。事实上,随着经济显著放缓,中国越来越依赖信贷创造了。中国经济中的信贷总额与经济规模之比正在接近260%,照目前趋势发展下去,可能会在2020年以前超过300%。对于中国这种人均收入水平的中等收入国家来说,这样的比例是异乎寻常的。债务的积累迟早要走向终结,一旦如此,就会对全球经济产生重大影响。

2008年西方金融危机蔓延时,中国努力借助大规模信贷刺激计划将自身隔绝开来,阻止工厂倒闭和随之而来的成百万农民工返乡潮。到2011年,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达到峰值。而经济增速的下滑先是由房地产投资减少导致,接着又是制造业投资的减少。随后的刺激性举措并未长久改变这一趋势,而不变的则是房地产公司、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债务的持续积累。

不过,常规的信贷衡量标准并未完全反映总的银行资产的增长。各地方政府和省政府被允许以略低于银行贷款利率的收益率发行由银行购买的新债券,不过它们并未按计划偿付早先成本更高的债务。此外,银行也已加大了放贷力度,这往往是通过证券化贷款等工具,向保险公司、资产管理公司和证券交易公司等非银行类金融中介机构发放的。若考虑这一部分,信贷增长速度可能会达到约25%到30%之间,这一增速大约是官方数据的两倍,也差不多是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的4倍。

目前,中国信贷激增似乎已令经济在年初的急剧放缓之后稳定了下来。房地产市场已经回暖,将资金从股市吸引出来——去年年中和2016年初的大幅波动已令投资者对股市失去了兴趣。房地产成交量已经上升,房价已经反弹——尤其是在最大的几个城市。

确定信贷繁荣的终结时间,更多地是一种运气而不是判断。银行持有不良贷款是毫无疑问的,据部分银行及信用评级机构的非正式估计,不良贷款的规模约为银行总资产的20%,相当于中国GDP的60%左右。这些不良贷款将不得不核销或重组,相关成本由政府、银行、企业或家庭分担。然而,在这个政府运营的银行体系中,贷款可以延期,坏债的变现也存在制度上的障碍,最终清算日可能得以推迟一段时间。

更有可能的是,银行资产负债表的另一边,也就是银行的负债,将是更早显现信贷周期极限的地方。贷款必须通过存款提供资金,中国的银行正在相当稳定的家庭存款以外冒险,转向影子金融、银行间及企业市场、以及境外市场这类波动性更大的资金来源。整个银行系统对这类负债的依赖越来越大,使得银行以及中国整体经济更容易受到撤资行为的影响。而这种撤资行为很容易突然发生,或者在债权人对经济或金融稳定性丧失信心时发生——正如我们从2008年认识到的。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国看来可能会继续忽视债务增速过快的问题。由于坊间有迹象显示劳工抗议活动和失业增加,中国政府无法承受信贷繁荣的突然终结和投资的急剧下滑——尤其是在明年的中共“十九大”之前,届时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计划巩固中共高层对他的支持。

那么,问题在于围绕债务控制的政治局势在十九大之后会不会改变。由于经济放缓和金融动荡风险升高,很难想象中国政府会以坚定的决心,降低信贷依赖性和实施债务管控政策,比如增加违约和债务核销的规模、出售国有资产、以及将财富从负债的国企和地方政府,转移至私营部门的居民和债权人手中。

然而,如果不发生这样的政策转变,中国可能会遭遇比最近经历的更严重的金融动荡。这种金融动荡也许不会在今年年底以前发生,但也不会等到三年以后。而其主要结果很可能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增长中断,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必须为这一结果做好准备。

作者乔治•马格努斯是牛津大学中国中心(China Centre of the University of Oxford)研究员,同时还是瑞银(UBS)高级经济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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