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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京城的异乡人何处是归宿?

北京市最新的人口统计数字是2170.5万,外来常住人口为822.6万人,占常住人口的37.9%。这个数字是在近几年北京拚命驱赶低收入群体之后发布的官方数据,所谓外来常住人口只是包括那些申领暂住证居住证的异乡人,实际上,还有许多漂在北京的异乡人并没有去申领暂住证居住证,也就是说,漂在北京的异乡人远远不止800万!有人估计漂在北京的异乡人差不多占了北京总人口的一半,将近一半的人不把北京当成自已的家,想想都可怕!

我申领暂住证还是五年多前的事,当时听到传闻说北京要限车牌,于是匆匆去办暂住证,为的是方便购车,此前为了买房也办过暂住证,象我一样常住北京,偶尔才去办暂住证的人绝不是少数,因为暂住证除了买车买房需要亮出来之外,如同一张废纸,跟我们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关联,也不曾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

漂在京城的异乡人都很清楚,北京并不属于这些人,也不属于这些人的后代。六年前,我送孩子离开北京去上学,不断地叮嘱道:北京很繁华北京很现代,但毕竟不是我们的归宿,我们只是暂住只是寄居,能不回来就不要再回来!今年,我的孩子研究生毕业,也没有提过再回北京,尽管北京有孩子儿时的伙伴儿时的欢乐。

我实在没有想到,漂在北京一晃就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前参与建设的京盛大厦,如今己经略显陈旧,偶尔路过东直门外,瞥一眼那幢楼依然会有一种亲切感,尽管大楼落成就被中海油整幢拿走,我从未再进去过。但我清楚记得那些日日夜夜,从拆迁到打桩到封顶到峻工的点点滴滴,对于北京的感情,也在那一天天疲惫的奔波中渐渐形成。

当我1995年到北京时,北京城不像现在这么夸张,那时候还没有四环,城区面积仅仅局限在三环以里,三环以外似乎都是荒郊野岭,街头跑得最欢的还是破烂的‌‌‌‌“面的‌‌‌‌”;那时候的北京没有雾霾,空气中闻不到现在刺鼻的焦油味,蓝天白云常常悬在北京的高空;那时候的北京还远离繁华喧嚣,入夜之后城里城外静寂无声,也几乎找不到什么娱乐消遣的去处;除了权力和神秘的色彩,那时候的北京对外地人并没有什么魅力。

那时候北京人均年收入只有5000多元,因而北京的房地产市场还处于一片空白,无论外销楼盘还是商住房都少人问津,高品质的写字楼更是寥寥无几,靠近故宫的四合院最高只有几百万元,二环以内许多完好的四合院一百多万就能买到。一直到2000年,北京的房价都是波澜不惊,连政府主导开发的著名‌‌‌‌“睡城‌‌‌‌”天通苑,每平方米2500多元的价格北京人都嫌太贵,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十年之后,北京的房价普遍能涨上十多倍。

我对北京大街小巷的熟悉,得益于我在北京住过西边、北边和东边,几乎每一条街道我都很熟悉,在深感北京巨变的同时,也目睹了北京城建的快与慢,所谓快,就是有些路修得很快品质也很高,比如一条通往西山的路,据说有大人物往返,从动工到峻工不到半年时间;著名的长安大街几次扩建几次翻新,无论是拆迁还是修路,都不断刷新着世界城建史上最快的记录。而北京的慢也是出了名的,大人物不常去的地方,一条路从开挖到峻工可以耗上十年之久,比如城里连结通州的朝阳路,还有从北四环连结天通苑的北苑路。

1995年我到北京时,孩子才2岁,不用考虑上学的问题,也没想过花点钱去上户口,等到孩子上了高中,才知道北京户口的珍贵,才知道漂在京城有许多麻烦。为了孩子上学为了孩子高考,我也曾与众多非京藉家长们一样疲于奔命,时而去各大媒体呼吁,时而去职能部门上访,最终是一无所获,不得不把孩子送出国门,或许北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非京藉学生参加异地高考。

实事求是地说,异地高考并不能解决高考的公平问题,仅仅只是满足人口频繁流动现实的客观需要。许多非户籍学生从小跟随父母在北京生活在北京长大,若在国外早就成为异国公民,而在国内却无法获得基本的权利,不能上高中更不能考大学,以致很多学生被逼回老家或者转向海外求学,这种非常不公平的岐视政策,常常让每一个漂在京城的异乡人感到特别沮丧特别悲愤。

更好笑的是,许多异乡人在北京早就有房有车也有了家,仍然只能是暂住在自己的家里。记得奥运之年,著名围棋手马晓春九段抨击过北京荒唐的‌‌‌‌“暂住证‌‌‌‌”制度,马晓春说出了数百万北京异乡人想说的话,马晓春认为,暂住证是一个非常荒唐的产物,他在北京住了整整30多年,如果不是90年代有机会将户口转到北京,他这样在北京有30多年工作经历,在北京有房有车的人,居然每年都要去办一次暂住证,这实在是滑稽得不能再滑稽!而中国围棋队里许多围棋手不得不每年去办这样的暂住证。

马晓春抨击说,‌‌‌‌“说穿了,暂住证制度只是办证机关单方面获得利益,持证人毫无利益可图。同是中国公民,本应该可以自由流动,而现在北京人到上海,广州人到北京,上海人到广州等等居然都要办暂住证居住证之说,想想都觉得可笑!‌‌‌‌”马晓春质疑,一个公民在一个城市工作,向当地税务部门纳税,因为户口不在当地,却得不到任何纳税人的权利,这样的制度合理吗?

暂住证居住证对于持有者来说如同一张废纸,每年还是不得不去办理,否则会遭遇围棋选手罗洗河险些被治安联防人员抓走的闹剧。只是对于一位棋手来说,对于一位合法公民来说,暂住在自己家里的荒唐闹剧不知何时才会终结?

去年,在人们千呼万唤之后,倒逼出来了一个《居住证暂行条例(草案)》,算是终结了荒唐的暂住证,但居住证依然还是畸形户籍制度的延续,只是比暂住证往前挪了一小步,而每个城市对居住证都设置了相应的门槛,其持有者也很难公平享受同城居民应有的福利保障,这就意味着,被长期诟病的畸形户籍制度依然还要延续下去。

在全世界范围内,中国是仅剩的几个实行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的国家,这种从苏维埃政权移植过来的畸形户籍政策,并没有随着苏联政权的崩溃而终止,倒是越来越产业化利益化。有媒体曾报道‌‌‌‌“中介漫天要价北京户籍:来自于央企,一个指标100万‌‌‌‌”!外地人子女要想在北京上学,需要提供多达28个证件,在学历方面,无论是一线城市还是二三线城市,都存在诸多限制和歧视政策。

暂住证改居住证,从国家层面,喊了十多年,北京也从2005年就废止了《北京市外地来京人员管理条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替代暂住证的方案,在北京的外来人口,即使有房有车有家,也只能尴尬的暂住在自己家里,根本享受不到北京市民应有的任何权利。

经济学家胡祖六博士曾针对计划经济时期遗留的户籍制度,提出过严厉的批评:‌‌‌‌“户口制度的延续,尽管人身可以流动,还是二等公民,不能真正享有子女就学,没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覆盖,像北京没有户口不能买房子,只能住棚户、住贫民窟。这种制度既不效率也不公平,我们讲社会正义,我们关心社会正义,我认为户口制,我只能想象人类社会只有奴隶制可以相比。‌‌‌‌”

二十年过去了,房地产早己成为北京的支柱产业,北京到处拆得面目全非,写字楼住宅楼遍地开花,北京城市道路越来越密越来越宽,北京的拥堵也越来越严重,几公里常常被堵几个小时,空气污染汽车尾气使北京的雾霾天气成为常态。年轻的北漂一族,在收入低微的同时,面对暴涨的房价房租,对于未来更是毫无信心。如果单纯从宜居的角度来说,北京不再是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即使是那高高的红墙之内。

逃离北京是许多漂在京城的的异乡人面临的选择,然而神州大地,哪里还有一片净土?哪里还有蓝天?哪里还有悠悠白云?哪里还有让人轻松惬意的世外桃源?许多人选择移民,去了自由美丽的国度,也有不少人打算回到儿时的家乡,对于漂在京城的异乡人来说,家乡永远都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回去也是落叶归根,然而几十年之后,即使曾经遥远静谧的家乡也己经完全变了模样,漂泊在外的异乡人还能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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