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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在医院陪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在10 年和11 年期间,因为父母亲纷纷罹患癌症而长期在医院进行陪床,并在一年之后先后送走了我的母亲和父亲。在此,我将两年长期陪床的感受与大家进行分享。

首先,在精神层面上:

家人生病,既然到了需要长期陪床看护的地步,多为大病或者疑难杂症。作为病人的亲人,心中应该满怀着对病人康复的期望,可是某些疾病会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你的这种期望,甚至将它变为绝望。我父亲当时在体检时查出甲胎蛋白超高,自己偷偷跑去医院深入检查,结果是癌症。他把检查结果告诉我的时候,他自己很平静,可是我却是犹如当头一棒,无法呼吸。后来第二天便住进了医院,各种检查后手术切除了肿瘤,开始接受化疗。期间,我去找医生聊天,询问预后如何,医生告诉我说,目前肿瘤全部切除了,各项指标都已正常,只要不复发,就没事。听到这个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就是过几个月老爸就会完全康复了。可是事与愿违,接下来的两年中,不断的复发、介入治疗、复发、介入治疗。我的那种对父亲康复的期望越来越渺小,只感觉自己在慢慢的失去他,自己却无能为力,只有不断的焦虑和忧愁。最后一次复发,医生拒绝了对父亲的治疗,原因是已经没有治疗的意义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因贫血入院检查的母亲居然也被检查出癌症。实在是家门不幸。得知这一切后,父亲淡然的回了家。出院那天,我走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消瘦的身体,竟感觉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

我说这样的经历是想说,长期陪床的过程中,无论是病人还是陪床的亲人,精神的波动都非常的巨大,从一开始的期待、希望到后来的失望、焦虑等等。所以。长期陪床都要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不单单要在生活上照顾亲人,更要在精神上给亲人以慰藉,帮助他建立信心。

其次,在日常生活方面:

陪床的重点在于照顾好病人的饮食起居,同时还要配合好医生的查房、用药和治疗方案。陪床的两年中,我根据医生的饮食要求,走遍了医院周边几乎所有的餐饮店,每次都是自己试吃好了再决定是否打包带回。就这样,两年间我不断变换花样买菜来送上病房,并定期回家自己烧菜,以满足爸妈在住院期间特别想吃某种食物的念想。正是在这两年中,我学会了自己烧菜和炖汤。而在日常生活的照顾上,我会在每次回家烧饭的同时带脏衣服回家清洗,并带回已洗好晾干的衣服,同时还要对病房中的日用品进行补货。所以每次回家都时间少、事情多,必须在回家的路上就规划好回家之后的做事顺序,并以最快的效率做完后赶回病房。其实,在长期陪床中,最难的部分其实是睡眠,我爸妈因为病痛的原因,每次睡眠都很浅,并有时会痛的醒过来,于是在陪床期间就变成了白天他们打吊瓶期间我稍稍休息,晚上我精神十足,对于他们的夜间需要,我都是很快响应。如遇自己感觉体力不支的时候,我会间歇性的请护工和保姆来进行短期照顾,让自己能休息一段时间,回复一下体力和精力。

长期陪床是一个持久战,从一开始就是对陪床者精神、精力、体力、财力的重大考验。必须做好完全的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如果家中亲戚较多,可适当的请他们带班,但不宜时间过长,否则会给自己亲人造成困扰。

陪床那两年是我精神压力最大的两年,也是全心全意照顾父母的两年。为此我放弃了工作,也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了现代医学对某些疾病的无奈和人情冷暖。好,就不罗嗦了,就说这些吧


表哥在他高二冬天的一个中午,像往常一样回家吃了饭,做了几个俯卧撑,又像往常一样去午睡,却没能像往常一样醒来。

等晚上家里大人发现送医院,已经太迟了。这时候才知道表哥患有先天性脑血管畸形,大力运动引发了脑出血。因为发现不够及时,抢救做开颅手术的时候,脑细胞已经大量坏死。舅舅一夜白头。

表哥个子高,身体结实,睡病床需要木板加长,两个成年人合力才能搬动他。他在医院住了半年,期间护工换了五六个,都因为太辛苦辞了工。舅舅辞了工作,全心照顾表哥。他和舅妈,不愿意放弃希望,每天两次半扛半扶表哥运动。说是表哥运动,累得却是两位人过中年的长辈和护工。虽然是冬天,每次运动完,舅舅也是一身大汗,唯一穿的汗衫完全浸湿。

我妈妈和姨妈也每天轮流去医院送饭,帮忙,早晨一早出门,晚上十一点才回家。我知道家里出了大事,虽然夹着尾巴处处小心不惹大人生气,但小小的心里觉得人没死总是好的。家里大人在外四处打听脑血管方面的名医,在家极力装作没事,瞒着我年事已高的外婆。

六个月后,在医生的劝说下,表哥出院回家,开始了在家里漫长的植物人生活。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15 年。舅舅舅妈每天的生活日复一日。早晨九点做好饭扶表哥起来吃饭,十点运动两个小时,大到搬着他的左脚,然后右脚,一步步在客厅‌‌“走‌‌”数圈,小到活动手指脚趾的每一个关节。十二点吃午饭。趁着表哥午睡的时间,舅舅洗表哥的围嘴,换尿袋,上上网。下午两点多起床后,再运动俩小时,有时候天气好,会出去晒晒太阳。晚上吃完饭,给表哥擦洗全身,然后睡觉。舅舅虽然头发早已经全白,但是身上肌肉这些年越来越结实了。

听妈妈姨妈说,舅舅和舅妈本来是要离婚的,表哥出事以后,他们却再也没提,陪着生病的儿子,过着不公的生活也从没放弃过希望。我去看望表哥,总听到舅舅舅妈一遍遍不厌其烦得对着表哥讲他生病以前的事情,渴望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丝情绪波动。

‌‌“儿子,快点好起来,我们再去一次长城‌‌”

‌‌“儿子,你原来成绩多好,要是没有病,现在肯定比XXX 厉害多了‌‌”

‌‌“你们班的XX 你还记得吗,他有儿子了‌‌”

‌‌“爸爸碰到你同学了,她还记得你这个班长呢‌‌”

六十多满头白发的舅舅,面对三十二岁的儿子,口气依然像对三岁的孩子一样温柔。

表哥处于植物人状态已经太久,康复的机会几乎为零,是永久性植物人状态者。他可以吞咽,但不会咀嚼。眼睛会看着人,但是和他说话不会有反应。有时会哭,但是不会笑也没有任何其他表情。

舅舅和舅妈是绝对不会放弃表哥的,包括在安乐死合法的假定下使用安乐死的方法。

08 年汶川地震的时候,住在高层的舅舅家震感强烈。舅舅事后跟我们描述:‌‌“从厨房出来,看着墙上挂历剧烈摇摆,知道是地震了。头一阵晕,我扶着墙往客厅走,就一个念头,爬也要爬回去抱着儿子一起死。‌‌”当然,我们这个城市并未受到波及。但是舅舅他会不会有一丝丝的祈望,祈望真的有地震来带走他,结束他们一家的沉重生活呢。

By 匿名用户


父母常年在外,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大三下半年出去工作,觉得自己终于能有自己的一片天了。也是那时,妈妈从外地回来,觉得我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该有个归宿。说起来也是天真,读书的时候严令禁止恋爱,一跨出学校大门,恨不得立马把你嫁出去。

两年没见她了,这次回来忽然老了不少,才40 几岁,看起来却像50 出头的人了。有些没力气,没精神,吃饭胃口不大好。她说可能是一年前骑摩托摔着了的原因,从那以后好似身上就没什么劲。都没怎么多想,在那个灰蒙蒙的城市里,陪我在出租屋里待了两天,就回老家去了。

没几天,小姨打来电话,说你回来一下吧,你妈妈检查,身体有些不舒服。说得轻描淡写,有些担忧,也没太放在心上。回去的时候还想,要不要穿那双高跟鞋,总不能土里土气地回去吧。为了方便,到底没有穿。那个晚上,妈妈把报告单给我看,Ca 是什么东西呢。网上一查,噗嗤笑了,怎么可能。

第二天去市级医院检查,在候诊室大厅里等结果的时候,不停的有打广告的报纸发过来,都是癌症出现奇迹什么的,妈妈说,我不会也是这个病吧,我说怎么会。心里开始有不详的预感了。宣判书到手的时候,我独自去了趟卫生间,蹲在里面大哭。

出来的时候,擦干眼泪,我们去北京检查吧。早饭还没有吃,大姨,妈妈,和我,到了医院附近的早餐铺子。地上油腻腻的黑,凳子桌子也是,都没说话,尽管强忍着,我的眼泪还是噗塔噗塔地掉下来。大姨气恼地打了我一下,哭什么哭。

觉得这份判决书绝对是发错了。在去北京的火车上这么坚定的想着。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去了最好的医院,遇到无良医生,做了个除了花钱并无用处的手术。临走的时候,忽然嘱咐,回家再检查一下,我们这里是专科医院,只负责治一个部位的病,别的不负责。觉得不对。

妈妈一下子虚弱了下来,精神差,体力差,胃口差。加了病友群,反复问了好多人,一定要检查,要查原发灶。做完手术身体太差,又耽搁了三个月才做检查。终于,决定在老家的省会城市做化疗。近两年的地狱般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老爸在外地死命挣钱,我一个人在医院跑前跑后,陪床,陪做检查,陪做化疗。第一时间拿到各种让人濒临崩溃的报告单。拿去复印店修改报告单。这段时间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跟所有同学朋友断绝联系。

在医院里的时候,看走廊里挤满的病床,四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绝望的病人,疲惫的家属,觉得这里真的是人间地狱,一分钟也待不得。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会忽然流泪崩溃,在正常人中间深深自卑,你这么悲惨,根本不属于他们的族类。

那时候有一个很绝望的父亲,儿子得了鼻癌。他搭话说我像他侄女,像不像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要说说话解闷而已。他和儿子在医院3、4 个月了,那时候我已经和妈妈断断续续住院1 年了。他说些有的没的,也常说些丧气话,当然是趁他儿子不在的时候。

医院里只有一处公共卫生间,不大,有一排水龙头,早上晚上,所有人挤着洗脸洗脚洗衣服。那天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低头洗内裤,过不久,他也到旁边洗衣服,和我闲聊,我总觉得尴尬极了。他说在这样的地方待着,还不如大街上讨饭的自在呢。我嗯嗯啊啊随便应和几句,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对他的。心里会想,你才待了多久呢。痛苦的时间长着呢。

在医院里来来去去,久了也好多熟面孔呢。医生每天早上查房,会问老杨啊老张啊今天怎么样。会回答,感觉很好啊,吃得也好,睡得也好,就说昨天拉的屎就跟枣一样。吃饭拉屎这种事,在医院变得比什么都平常,也比什么都重要了。有时候,老妈会问,你看那个谁谁,这几次一直没见着,人家肯定是好了。我通常不支声,那些不来的,一般来说,是永远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

和疾病相比,精神压力来得沉重的多。那两年,几乎跟老爸零交流。说实在的,心里是有些恨他的。老妈如果过的轻松自在,是万不会得这个病的。如今病来如山倒,却是我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扛着。癌症真是战无不胜,想想那段时间,老爸老妈和我,三个人何尝不是苦苦地支撑,各自为战呢。

如今,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事无巨细都和老爸说。少了一个人,好像世界都不完整了。我常常想起医院的那些事,老妈受的那些罪,那些零星又巨大的煎熬。有半年的时间总是会想,自己不如也死掉算了吧。和老爸谈起,会觉得如果当初没有发现这病,不去做化疗,不受那种精神的重压,哪怕生命缩短一些,也会不用遭那么些个罪吧。可是,不管作出何种选择,最后都会后悔。

原谅我的自言自语。老妈去世了近一年,这种痛苦却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我。一旦那些残酷的记忆碎片击向我,我就会向那些存在的不存在的神祷告,饶恕我吧,饶恕我吧。这种事情每天要发生好多次。现在的人生观变得极为简单,人生苦短,做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吧。

By 匿名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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