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我的姥爷走丢了

我的姥爷是在上午走丢的。何老太买菜回来,在外头唤姥爷开门。等了足足三分钟,无人应答。她心里想着,这老头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叫这么大嗓门,他竟跟没听见似的。何老太骂骂咧咧地掏钥匙开门,一扭,发现门竟没锁。

她推门而入,屋子里头空荡荡的。

姥爷不见了。

自从三年前中风过后,姥爷就不太对头。腿能走,但手常犯哆嗦;上午时候还能认人,到下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想给花浇水,手一抖,却把花盆打翻了。他放下水壶,愣愣地盯上几秒,暗戳戳地走回客厅,坐沙发上,看电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回家,看着一地狼藉,问姥爷,这花盆是不是你给打翻的?他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不是,不是。我哭笑不得,说,姥爷,我不是怪你,我不过就问问。他来劲儿了,瞪圆了眼,鼓起腮帮子,气冲冲地说,反正不是我,反正不是我。

因为害怕姥爷的冒冒失失,家里人说好了,留他一人在家时,必须得锁门。

何老太一口咬定,她去买菜前,肯定是锁了门的。至于为什么姥爷会走丢,她也不知道。

何老太是姥爷的续弦。八年前,姥姥癌症去世后不久,姥爷就娶她进了门。和姥姥不同,这老太太农村来的,目不识丁,做事大手大脚,讲话粗声粗气。为这桩婚事,舅舅和小姨大发雷霆,扬言要跟姥爷断绝关系,妈妈从中斡旋,劝他们道,老人家图个什么,还不就想找个知冷知暖的贴心人。看她老实本分,服侍姥爷也够勤快,就顺了这口气吧。

说是顺气,其实到底,是意难平。

这不,还没问出个所以然,舅舅和小姨就把炮火一致朝向了何老太。

‌‌“何姨,不是我说你,你知道爸爸近来迷糊得很,怎么就不能多长个心,出门前给上个锁呢?‌‌”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头,阴沉着脸,良久无言。小姨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不长心?我不长心?‌‌”何老太适才还在抹眼泪,一听这话,甩开双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这两三年,自从你爸爸中风过后,我天天服侍他,比带我孙子还用心。现在倒好,怪我不长心了——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平时哪个有我这么长心?‌‌”

‌‌“何姨,你这话就说的不是了。您二老住这房子,敢情不是我们出钱租的?逢年过节,我们哪次没来看过您俩?每个月的生活费,几时短缺过了?你跟爸爸将近十年的夫妻了,平时多用点心,难道不是应该的?‌‌”

舅舅把烟头掐了,冷冷地看了何老太一眼,低声说道。

何老太微微抽了抽嘴角,半是嘲笑,半是讥讽地说:‌‌“这话说得倒轻巧。你知道你爸有多难伺候吗?走路怕摔了,出门怕丢了,连喝个粥,都得吹凉了才能给他端上去。夫妻?你们几时把我跟你爸当作夫妻啦?还不是把我当个保姆,花点儿钱打发就得了——‌‌”

只听‌‌“啪‌‌”地一声,小姨狠狠拍了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指着何老太的鼻子吼道:

‌‌“何老太婆,你别得寸进尺!我们三兄妹对你够好的!你既没生又没养,我今个儿也不怕把话挑明了给你讲——爸爸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爸爸名下那两套房子,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

小姨性格一向泼辣。看到她这副蛮横样子,我不禁想起,三年前,她如何在医院里跟舅舅闹得天翻地覆的情景。姥爷中风入院,在重症监护室整整躺了一周,何老太一人忙不过来,舅舅便叫上妈妈和小姨,说,医药费,咱们三人均摊;平时的护理,咱们一人一天。小姨当场炸了毛,冲舅舅吼道,我下了岗,孩子又马上高考,凭什么还要我出钱出力?你是家里老大,又是儿子,以前好处都让你占光了,现在要担责,倒想起你两个妹妹了?小姨和舅舅在医院里打成一团,最后是舅舅揪着小姨的头发,把她脑袋往墙上一撞,才了结这桩战事。

小姨为此整整一年没有和家里往来。医药费和护理,最后由舅舅同妈妈分摊了。

听到‌‌“房子‌‌”两字,何老太果然脸色白了起来。姥爷名下有两套房子,都在闹市地段,如今随着地价升值,卖个三五百万不成问题。迎娶何老太进门时,姥爷便信誓旦旦地说了,他会劝孩子们放弃继承权,等他去了,房子都是何老太的。当年房价未起飞时,舅舅和小姨觉得无伤大雅。如今房价一日千里,他俩便觉得当年太过轻率,已在私底下默默商议,如何通过法律手段从中分一杯羹的事情了。

但何老太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姥爷坐拥两套房产,她还是劝姥爷出来租房住,两套自己的房子都租了出去。如此一来,每月不仅能多收房租,还能再从孩子们那儿榨取一笔钱出来。

舅舅曾为此破口大骂,骂姥爷被迷了心窍,伙同外人坑起自己孩子来了!

何老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爸爸还不知道在哪儿……你们就说起房子的事来了……我一个外人都替你们害臊!‌‌”

妈妈赶紧打断三人的争吵:‌‌“何姨说的是,警察都还没回话呢,咱们在这儿吵个什么劲儿?还不如想想,爸爸到底会一个人跑到哪儿去?‌‌”

小姨一屁股坐下来,没好气地说:‌‌“他现在是老年痴呆了,鬼晓得会跑哪儿去?‌‌”

‌‌“爸爸没有老年痴呆!‌‌”妈妈面红耳赤地说,‌‌“他只是……他只是脑子不太好使!‌‌”

‌‌“妹妹,你别不承认这回事,‌‌”舅舅又点起一支烟来,‌‌“爸爸就是老年痴呆。我早说了,比起让咱们这帮外行人上窜下跳,还是早点儿把他送敬老院好。我看过好几家,环境好,还有专人护理,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放心得很。你要是早点儿听我这话,如今还有这些麻烦?‌‌”

‌‌“敬老院?‌‌”妈妈的火气也上来了,尖声吼道,‌‌“爸爸有儿有女的,为什么要住敬老院去?敬老院的人再上心,能比得过自家人吗?你忘了妈妈是怎么死的了?当初你要是多留点儿心,妈妈至于死得这么早吗?‌‌”

舅舅脸上一红,狠狠瞪了妈妈一眼。姥姥去世时不到六十,以如今老年人的平均寿命来说,是去得早了点。彼时妈妈刚才离婚,为了生计,不得不去北京打拼。姥爷忙着工作,姥姥觉得身子不对,只是喊疼,却不知道原因。后来疼得起不了床,舅舅才带姥姥去了医院,一检查,却是肺癌晚期,撑了不到半年,便默默去了。妈妈为此记恨舅舅多年,常常说,那时若她在姥姥身边,是绝不至于拖这么久,才想到送医院检查的。

‌‌“大哥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呢,‌‌”小姨突然尖酸刻薄地冒出一句,‌‌“成天想着怎么送爸爸去敬老院,就不怕以后儿子也把自己往那里头送去吗?我说呀,就是爸妈以前太宠你,把良心给养坏了!‌‌”

舅舅只听得怒目圆瞪,冲小姨怒喝:‌‌“你瞎说什么?!‌‌”

‌‌“你良心坏了——你良心坏了!‌‌”小姨毫不示弱,‌‌“你自己说说,当年爸爸为了供你上大学,硬生生不让咱们这俩闺女念书!我要上了大学,我至于下岗吗?我要不下岗,我孩子如今出国,那点儿学费还在话下吗?你自己当年没本事,复读三年才考上,只累得我俩当妹妹的,连个考学的机会都没有了!全家把什么东西都给了你,我说,你现在就算自己一个人把爸爸养起来,那也是应该的!‌‌”

‌‌“这不是一回事!‌‌”舅舅摆摆手。

‌‌“这就是一回事!‌‌”小姨蹦得有三尺高,‌‌“评功摆好的时候,你就记得自己是儿子了,自己是老大了,要花钱担责的时候,你就想起两个妹妹来了!没见过你这么当哥哥的!兰兰说得没错,当时要不是你误了时机,妈妈不会去得这么早的!妈妈要是不去这么早,现在也……‌‌”

小姨默默地住了嘴——我知道,她是在说何老太。

姥姥要不去这么早,也就没何老太什么事了。不会有房产继承风波,也不会在姥爷走丢后,全家人吵作一团。姥姥会出来主持大局的,以她的知书达礼,温婉和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是你自己的事!‌‌”舅舅的目光如剑,‌‌“你看兰兰,一样没上过大学,现在不也过得挺好吗?你自己脾气爆,又没本事,混不出个模样来,还能怨我头上不成?‌‌”

舅舅指着妈妈,义正严辞地说。妈妈只是咬咬嘴唇,没说话。我心里知道,对当年没能上过大学这事,妈妈心头是有恨的,只是说得很少。偶尔她会对我讲讲,妈妈没上过大学,后头吃了很多苦,你不要这样,你要好好读书,为我争口气。

‌‌“再说了,你不提妈妈还好,一提妈妈,我就有气。当年妈妈去世前,不是见你下了岗,可怜得很,偷偷把私房钱都留给你一个人了吗?说起偏爱,我看爸妈是偏爱你比较多呢!‌‌”舅舅冷笑着对小姨说。

小姨怒极反笑:‌‌“人说越有钱越抠门,我看这话不假。大哥如今发达了,竟还对这几万块钱念念不忘。这几万块我受得心安理得——咱们三兄妹,数我家最难过,孩子要上学,我又没工作,妈妈偏疼我一点儿,你就眼红了?我说呀,当年要让我考大学,包准一年就能考上。别说几万块,十几万,几十万,如今我也让你拿了去,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你们少说两句吧!‌‌”妈妈厉声喝断了两人的争吵,‌‌“都是一家人,像个什么样子?警察还没回话呢,就一个个争得乌眼鸡似的,不怕让外人见了笑话吗?‌‌”

大家又沉默下来,我站起身,默默为众人倒上一杯茶。家里又安静下来,我看着琥珀色的茶水静静地从壶子里淌进茶杯。天已经漆黑了,姥爷已经丢了足足十个钟头。十个钟头,若靠走的,也已经到了郊县;若靠公交地铁,包不准已经走到哪儿去了。

我的鼻子酸溜溜的——姥爷,你究竟去哪儿了呢?

小区已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方圆十里内也开着车细细搜寻过了,毫无踪迹。不仅如此,连个见着姥爷的邻居路人都没有。姥爷一向独来独往,认识他的人本就不多,任我们说来说去,人家也只是一脸懵懂,嘴里念叨着,似乎仿佛有这么一老头过去了,若较真,也只能说句记不清。

他能去哪儿呢?他还能去哪儿呢?

直到三年前,姥爷还仿佛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三年前中风后,姥爷也尽量活得神采奕奕些,不为家人添麻烦。他手颤脚抖,还总想着分担些事务。除夕前,全家人准备去海南过冬,临行前夜,大家忙乱得恨不能多生两只手出来,姥爷一脸茫然,一会儿拿起两瓶饮料,一会儿拎来一盒点心,站在走廊中间,逢人便问,这个要不要装进去?那个要不要装进去?

‌‌“爸爸!‌‌”舅舅颇为生气地说,‌‌“别站这儿碍手碍脚了,你快给我坐回沙发上去——你好生待在那里,别磕了碰了,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姥爷瘪了瘪嘴,喉头一颤,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却没说出来,默默收起他手头的东西,坐回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他最近越来越爱看电视了,一看就是一天,也不转台,就盯着央视一套,不晓得成天在想些什么!‌‌”

上次一家人来看姥爷,何老太冲我们抱怨道。何老太的生活倒是丰富得很,买菜,煮饭,和邻居唠嗑,打麻将,广场舞,忙得不亦乐乎。姥爷不喜欢这些,我知道。我幼儿园时,姥爷教我念的,便是李白的‌‌“汉水波浪远,巫山云雨飞‌‌”。中风之前,他还会读读书,练练字,摆弄摆弄花草;中风以后,眼睛花了,脑子蒙了,自从上次砸碎花盆后,连花草都不曾摆弄了。想来,除了电视,姥爷的人生也不剩什么消遣了。

或许姥爷只是想出去走走,我放下茶壶,安慰自己道,等他想清楚了,他便会回来的。

大家正默默喝茶之时,小区物业跟着警察带来了消息。

‌‌“怎么样?‌‌”一家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小区监控只录到老人家出院子前的样子,‌‌”警察小哥说道,‌‌“他走出大门,径直往公交站的方向去了。‌‌”

‌‌“公交站?‌‌”

‌‌“附近的公交车,都通到哪里去?‌‌”小姨连忙问道。

妈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说:‌‌“有一条线,是开到妈妈的墓园去的。‌‌”

何老太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老头子还没犯糊涂时,有天也一个人跑出门了。我问他干嘛,他只说扫墓去了。‌‌”

何老太不知道姥姥的墓园在哪儿。我们给姥姥扫墓,从来不让她去。

‌‌“我们会联系公交公司的。‌‌”警察在本子上记下些什么,点点头说。

看着警察出门的背影,妈妈眼含哀怨,低声说道:‌‌“原来他还记得妈妈。‌‌”

小姨默默别过脸去,举起手擦了擦眼角:‌‌“反正我是从来没忘记过——‌‌”

‌‌“我也没有忘记过,‌‌”舅舅抢着接话,‌‌“我最近老梦见妈妈,将近十年了,她的模样,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就说怎么老是梦见她呢,果真,是要出事儿的——‌‌”

‌‌“梦到梦到,光是梦到有什么用?‌‌”小姨冷冷地看了舅舅一眼,‌‌“妈妈不在了,你要真有诚心,平日就该对爸爸好点儿!‌‌”

‌‌“我怎么对爸爸不好了?‌‌”舅舅张口反驳,‌‌“房租,生活费,逢年过节的红包,哪一份儿少了我的?当时爸爸说要留房子给何……何姨,我不也答应了么?爸爸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几时拦过他了?还能怎么对他好?他都一把年纪了,我还要捧怀里哄着不成?‌‌”

‌‌“你是儿子,又是老大,啥事儿都要我们三人均摊,你脸红不脸红?‌‌”小姨毫不示弱,‌‌“我看啊,你就该把爸爸接家里一块儿住着,免得下次又惹出这些事端来。何姨年纪也不小了,啥事儿都让她来,咱们也不放心!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麻烦反而更多!‌‌”

‌‌“我不用住你们那儿去!‌‌”何老太忙不迭地阻拦,‌‌“我手好腿好,不需要你们操那么多心,跟你们住,别扭得很!‌‌”

‌‌“何姨,你得想想爸爸——‌‌”

‌‌“你们成天张口闭口就是老头子,‌‌”何老太脸上露出不快,‌‌“也得为我想想呐——我不是你们请来的保姆,想带哪儿去就带哪儿去——大儿子家我是绝不去的,除非……‌‌”

何老太欲言又止,屋子里的声音静默下来,三人齐刷刷地把眼神投向妈妈。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却没人敢轻易挪动一下身子,仿佛那空气是玻璃做的,轻轻一碰,就会裂成碎片,插进每个人的身体里头,渗出鲜红的血来。

妈妈深吸口气,缓缓说道:‌‌“等爸爸回来了,你们就搬来我家吧。‌‌”

三人里头数妈妈脾气最好,每每遇到这种事,往往便如此解决。

舅舅跟小姨接着何老太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舅舅顺水推舟:‌‌“既然何姨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家房子小,确实不方便住人的!‌‌”小姨在旁补充道,‌‌“而且我孩子最近考雅思,家里来了生人,确实也不方便!‌‌”

大家都振振有辞,引经据典,仿佛这些东西真的铁证如山,拦在家门口,让姥爷进不去似的。

回家的路上,我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位上,良久无言。在等一个红灯时,她忽然轻声冒出一句话——

‌‌“要真丢了就好了……‌‌”

‌‌“什么?‌‌”我立马转头问她。

‌‌“没什么,‌‌”妈妈挪了挪背脊——她有腰伤,每隔几分钟,就得换个姿势,要不难受,‌‌“希望明天就能找到你姥爷,这么天天闹下去,不是回事儿——‌‌”

妈妈一脸疲惫。

绿灯亮了,我别过脸去,继续开车。

是啊——

我心里想——

要真丢了就好了。姥爷在家还有什么用呢?手脚也不利索,脑子也不灵光,每次一说起他,毫无意料地会引发一场战争;而最终的担子,还是得落到咱们家肩上——具体的说,是妈妈肩上。

我不禁想起《楢山節考》的故事来。日本信州深山的一个小村子里,由于贫困,每个冬天,村子里70岁以上的老人,都要被长子背到楢山上丢弃。为了减轻家人的负担,69岁的阿玲婆,砸碎了自己的牙齿,自愿上山,强迫儿子把自己往雪山上背去——

自愿上山。

我心头一寒,手上一震,方向微微一偏,连带着车子猛地一滑。

妈妈赶紧抓住我的手,问:‌‌“怎么了?‌‌”

‌‌“没事,‌‌”我惊出一身冷汗,火速回过神来,扶正方向盘,把车子停到路边,说,‌‌“我担心姥爷呢,出神了。‌‌”

‌‌“咱们家就数你最有孝心,‌‌”妈妈一脸疼爱地看着我,欣慰地说道,‌‌“儿子,妈妈以后老了,你不会对妈妈那样吧?‌‌”

我看着妈妈的脸。她的眼里半是警觉,半是疑惑。我垂下眼帘,似乎怕凝视她似的,只轻轻地用胳膊把她搂住,将下巴放上她的肩,说——

‌‌“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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