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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属于我们的年味儿

我出生于1972年年末,小时候家里并不宽裕。那时候全国绝大部分人都过得不宽裕,或者我们也可以说那种状态叫做贫穷。在我成长的年代,虽然因为身在北京、并且父母也算当时的社会中等阶层,并没有挨冻受饿的经历,但确实很多东西对我来说是匮乏的。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年岁的人是最后一代真正感到过匮乏的,我的妹妹记忆里就很少有匮乏的感觉,她上大学的最后一年就有了手机,SONY的随身听更是早就有了。那些都是我在同样年岁无法想象的东西。她只比我小三岁而已,那是一段发展极快的岁月。

在匮乏中长大,自然也就对于过年很为看重。我们那时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年就意味着几件事:鞭炮、好吃的、压岁钱、新衣服。

那时候吃肉是件挺奢侈的事儿,奶奶还在世,做饭的手艺其实很好,就是红烧肉轻易做不了,主要是舍不得吃。新年的时候总是例外的,能做上一大盆红烧肉。那时候大概是没人考虑减肥以及胆固醇,用炖肉的油脂拌饭都是香的不行。有时候老爹买回来那种猪油熬炼大油,剩下的油渣也是好东西,我是喜欢撒上糖吃的,有人可能喜欢撒盐来吃,甜党与咸党那时候就已经泾渭分明了。

压岁钱也是一个从少到多的过程,从一两毛钱到一块钱记得经过了很久的进化,后来就突飞猛进了。有一年,爷爷落实政策补发的工资下来了,奶奶居然给了我一千块。一千块啊,在那个时代是一笔孩子无法想象的巨款。我现在能够想象一个亿是怎么回事,但那时候想象不出一千块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鞭炮是孩子喜欢的东西,可是父母正好处于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是没有多少钱给我买鞭炮的,我每年能够得到的也就是几挂一百头的小鞭,那是舍不得一次放完的好东西,我跟我的小伙伴们都是把整挂的小鞭拆散开来,一个一个点着放。点一个、扔出去一个;再点一个、扔出去一个。有时候鞭炮没有响,还要拿回来撅成两半,然后把一个完好的鞭炮的引信放在断口火药处,点燃引信后享受呲花与小鞭的响动。

有一年记得我家还住在平房里,一位老爹江西的朋友送来一大盒各种烟花。那些东西都是我这种孩子只能眼看着、从来没敢奢望有过的。新年放完之后,很多留下的烟花外包装都留了很久,比如那些外型做成汽车、火箭之类的。

人与人不同,有些人的脾气是年轻时的欲望受到压抑,成长后会加倍的补充回来。我则在这方面相反,年轻时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倒是没有养成以后加倍补偿的习惯,包括对于饮食的贪恋也是如此。可能是因为奶奶做菜确实好吃,虽然肉不算多,可架不住手艺好。对于喜爱饮食之道更像是一种习惯。当然,后来我父母掌勺的时候就差多了。

所以我成年并且能够支配自己收入之后,并没有像很多人那样过年买了烟花鞭炮放个够,而是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可能也就是在结婚头两年吧,还买了一些在过年那天放一下,后来连买都懒得去买了,就是站在阳台上欣赏免费的烟花秀,顺便安抚一下被吓得发抖的猫。

在匮乏年代形成的年味儿,基本是对于匮乏的记忆以及暂时逃离匮乏、享受一下丰盛的记忆,当这些东西都成为平常物之时,自然也就没有了年味儿。我后来染上了酷爱旅行的毛病,春节是个可以支配的长假期,每年其实都想出去走走。但父母家里总是要去的,结果就是晚饭在父母家里吃,然后去岳母家里包饺子再吃一顿。这个我必须承认,岳母家里的饺子确实更好吃一些。

对于春晚更是没有兴趣。这要怪我父母,从小让我养成了读书习惯,几岁开始背唐诗宋词什么的,实在是看不下去过于老少咸宜的节目,尤其不喜小品以及兴致昂扬的串场词。我知道这话会招来各种讽刺,一个技校生说这个确实挺刺耳的。但我自从成家之后就再没有过电视,前段时间人家送的小米大彩电也早让我送给了父母,他们倒是一直都喜欢看电视。可能也未必是真喜欢,而是孩子们平时都各忙各的,家里总要有点儿响动吧。

过年的时候我会在日本,因为更换护照与签证的关系,回不去陪伴父母了。小文一篇,谨记我们那些还能通过匮乏而感受到暂时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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