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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民主墙:陆港大战中,突袭的内地生

刘子豪(左)和汪煜(右)。摄:罗国辉/端传媒

1月,在香港少见的连绵阴雨中,来自湖北武汉的20岁大学生汪煜走出香港理工大学包玉刚图书馆,站在贴满标语和口号的民主墙前。不远处的旗杆上,鲜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香港特区区旗在雨水中并立。

民主墙,沿用七十年代北京西单民主墙的名称,是香港各个大学都设立的公开讨论区,供师生以实名方式自由张贴意见,辩论议题。正在理工大学物理系读三年级的汪煜,没想到自己才来了香港两年多,就在民主墙上和本地学生打了一场激烈的笔战。笔战的表面主题是:“香港到底属不属于中国。”

点燃战火的,是从港中足球对垒的赛场,一路烧到香港各大学民主墙上的一句标语:“Hong Kong is not China”。

2015年11月17日,世界杯外围赛,香港对战中国,一群香港球迷在观众席举起这句标语,随着电视镜头传遍世界各地,引起舆论哗然。香港左派报纸《大公报》评论称其“宣扬仇华”、“卑鄙无耻”,而在网络上默默传播这画面的香港人,却咀嚼着近两年,在北京的强势压力下香港核心价值难保、本土主义抬头、民意撕裂的复杂心结。

第二天开始,这条标语又先后出现在香港城市大学、香港大学、香港浸会大学、香港理工大学的民主墙上。

来自内地的留学生坐不住了。这股长久以来隐匿于香港主流舆论空间的年轻力量,在中港的对立情绪升至顶点时,跑出来加入了战局。

他们在民主墙上用英文、简体字写下:“HK belongs to China”、“香港没有民族自决权”,还勇武留名,注明:“不服来战!”

他们是谁?在北京与香港之间,他们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环球时报》赞扬他们“用自信的话语体系,在香港高校中的辩论平台上实现了轻松碾压”,而香港人骂他们是被党国洗脑、只有玻璃心而没有独立思考的“五毛”。但事件的核心参与者说,这两个标签,他们都不接受。

 

“我认同中国,不喜欢共产党,但不会刻意跟它反着来”

汪煜每天从校外的宿舍走到理大图书馆温习,都会经过民主墙。“我每天都会看看民主墙上贴了什么”,他说。

最初看到“HK is not China”出现时,他形容自己只是在心里“哦”了一声:“你们香港学生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但后来,标语里的“NOT”突然被撕掉,香港学生认为是内地生撕的,于是在下方贴上“你可以不同意,但你不能擅自撕走它”的辩护,并说“撕一贴百”。

汪煜说自己是在这时坐不住了。

“我们都不知道是谁撕的”,他辩解。尽管在城市大学有发现内地学生撕掉“NOT”,但汪煜觉得理工大学的情况是,真相并不清楚,这种“凭什么就说是内地生破坏讨论规则”的愤懑让他选择还击。

11月30日,他在理大民主墙贴出一张用简体书写的标语:

“HK is not China这句话很奇怪,而且我觉得它是对的。因为城市不能与国家相提并论。所以应该是HK belongs to China。你们啊还是要多学习一个。”

12月1日早晨,汪煜从朋友处得知,自己的这条标语上了本土派网媒《热血时报》的Facebook专页,报导中称“大陆生以残体字作反击”,而下方的网友评论中则夹杂了大量的粗口和攻击言论。

一气之下,汪煜把这条报导和评论的截图发到微信朋友圈。不到一天,这条贴文就在他的朋友圈里迅速获得了100多个“赞”,点赞的大部分是和他一样在港读书的内地生。还有许多人专门留言,夸他“干得好”。他由此决定,继续在民主墙上贴文反击。

“我认同中国,不喜欢共产党,但我不会刻意去跟它反着来。”回想整件事时,汪煜这样说。

和许多接触过“墙外中国史”的留学生一样,汪煜有意识地强调自己对中国的认同是“文化上的认同”,而不是来自政党。

“中国确实有很多不好,但我以后还是会留在内地,因为归属感不是来自于政党、国家,而是来自文化”。汪煜说他喜欢中国的诗词歌赋,和政党无关,“要我入党,很热血地喊口号,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香港人觉得中共作恶。但我感觉我没有背负中共被骂的那些东西,你骂共产党哪里不好,我没感觉受到屈辱。”

“中国确实有很多不好,但我以后还是会留在内地,因为归属感不是来自于政党、国家,而是来自文化”

他在大陆的网站“知乎”上发帖详解香港的民主墙战况,第一句话就是:“声明一下,我们不是被洗脑的五毛党,没有摇旗呐喊,没有意淫狂欢,平日里也没少黑(注:讽刺)我党。”──“我党”是不少中国人对中共的讽刺性称呼。然而戏剧性的是,他的这条帖子后来被知乎警告含有“不宜公开讨论的政治内容”,无法再被其他人看到。

他不喜欢被简单地贴上“洗脑”、“五毛”的标签,这种不喜欢,让他更觉得应该说出自己的真实立场:比如,在香港属于中国这个主权问题上,他和官方立场完全一致,而“这没有什么不对”。

汪煜也跟比他大5岁的“老学长”Darwin抱怨了民主墙的事。

Darwin2009年从哈尔滨来到香港,成绩优异,在理大从本科一路读到应用数学系的MPhil(哲学硕士),2016年8月就能成为香港永久居民。因为组织过很多内地生活动,他在理大的内地生群体中颇有声望。

12月1日,在听完汪煜的吐槽之后,Darwin决定加入“战局”。

第一次发言,他选择了“高端黑”的讽刺方式。他模仿中共前领导人江泽民2000年驳斥香港记者张宝华的经典对话,写了三页“膜蛤”体的文章贴上民主墙:“……我今天是作为一个长者给你讲话。我不是香港大学生,但是我见得太多了,我有这个必要告诉你们一遍人生的经验。”

Darwin后来才意识到这是自说自话,香港人不会懂得这些中国特色的嘲讽。

于是12月5日,他换了一种方式,直接写了长篇分析文,贴上了民主墙。他将几天来的争论总结为“实然和应然”的问题:大陆学生一直在重申“香港的主权和治权属于中央政府”这一“事实”,而香港学生则是在表达“香港不应该属于中国”,两边也都在自说自话。

以强调“香港的主权和治权属于中央政府”加入论战的内地学生不只Darwin一个。12月1日下午,汪煜的朋友就打印了一份《纽约时报》在1997年7月1日的头版报导,报导标题为《China resumes control of Hong Kong, concluding156years of British rule》,贴上了民主墙。来自辽宁的郭潇,则以一篇两页纸的长文论述了“香港人是否有民族自决权,是否可以决定香港主权”。

Darwin承认生在中国,长在红旗下,特定的文化、教育和环境对他们的思维模式和政治观念有很大的影响和塑造。而即便是发出相似的声音,他们各自的政治立场实际上仍有不同。但他强调,自己是“有论述有逻辑地”去证明自己,而“不是单纯喊政治口号”。他同时也坦承:“对中国,我是有强烈的国族认同,我从来没有否认这件事。”

环球时报报导之后,“我觉得他们有点利用我”

而事件的另一主角刘子豪,选择的却是另一种更简单的反驳方式:在民主墙上写书法。

刘子豪来自贵阳,6岁开始学书法,2012年来理大读金融系,今年大四。他长相颇为帅气,穿着打扮也讲究,出门时,头发永远都要用发胶捋出造型。他平时很宅,说自己“读书的力气在高中时就已经用完了”,因此有一门功课不及格。

12月1日晚,他打印了一张“NOT”贴回了民主墙“HK IS __ CHINA”的句子中,并用简体字写道:“帮你们print个not上来,免得又在那边满腔幽怨说不尊重言论自由”,但很快被香港学生反驳他使用简体字。

12月2日,他专门买了毛笔,洋洋洒洒写下竖排繁体的一张书法大字并贴上民主墙:“吾自六岁始学书,先柳顔后篆魏,行草以二王为模范,金文甲骨亦有涉猎,繁体较之简体,法度严谨端庄大气,中国书法文化博大精深底坚蕴厚,何长以繁体夸夸,日日挂于嘴上悬于额前,更何况,你的繁体字,还不如我。”

他给自己的书法作品拍了很多张照片,并从中精选了一张,发到了自己的新浪微博,注明:“主权无小事,视听需严正。我只是一个学生。在主张言论自由的地方发出自由的言论。不代表任何人。只发声。”

这条被转发了22932次,他的个人微博也从原来的几百个粉丝一下子涨到了接近两万粉丝。这些粉丝中,还包括了《环球时报》官方微博。

在微博上走红之后,他接受了《环球时报》的微信专访,《环时》微信公众号当晚即发布报导,题为《帅!香港高校上演一场痛快打脸!》。

文中引述刘子豪说,香港大学生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不加检验,对内地的一切完全否认。对此,《环球时报》欣慰地表示:“我们真的不要因为我们内地新一代的年轻人看到了境外‘太多’的‘不良信息’而感到担心。因为实践已经多次证明,那些信息不仅没令他们迷失,反而令他们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对与错、是与非的界限,令他们变得更成熟。”

被报导的主角刘子豪事后告诉端传媒记者,他并不满意“极左立场”的《环球时报》借他的口表达他们的政治立场,“我觉得他们有点利用我”。

刘子豪说自己很爱国,不想申请香港永久居留权,因为不愿意放弃内地户口。另外又说自己“政治冷感”,会以“外国是否反对”来作为判断事物好坏的标准:“外国都反对的,就是要做的;都支持的,不会是好东西。外国怎么会真心实意希望你中国好?当然希望你越乱越好。”同时,他又再三声明,自己“不是参加反日游行的脑残爱国”。

在媒体上走红以后,家乡的妈妈每天都担心他会“被泛民激进派打”,吃个饭都要打电话来,叮嘱他“吃完饭就回家”。

汪煜和Darwin非常反感《环球时报》,觉得民主墙的事被《环球时报》报导,让他们有“被当枪使了的感觉”。但Darwin也说,即便被利用,自己也不会沉默不发声。“因为《环球时报》要拿我们写文章,我们就不干了?不能这样。这是完全两码子事。”

《环球时报》报导的走红,令事件由校园走向公共领域,引发了大量大陆网友对香港的嘲讽和耻笑,也令部分内地生“士气大振”。

自此,民主墙上陆港两边攻守互换,大量不同年级、男男女女的陆生一窝蜂参与了进来,用中国特色的网络文化“洗版”了民主墙。有贴暴走漫画(一种流行于网络的开放式漫画,常被用来作表情图)的:“你们这么闹我就放心了,香港的未来就靠你们了”,“我为你们的智商感到捉急(注:着急)”;有贴“Beijing is not China”的;还有用文言文回应的:“尔等衣食中国之衣食,非他国之衣食也……乱者乘衅,混乱香港,妄图盗中国之天下”。

香港学生则直接在陆生贴的纸上写文反击:“大字报睇来似中国文化大革命”,“我出生就系香港人,非中国人!”,有的还贴出香港网络流行表情图“奸淫掳掠贪偷呃拐骗这就是中国”,还有的贴出了中华民国国旗和“HK is not China. China is not PRC。”、“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全港大专生使用民国纪年抗议打压香港民族自决,中华民国框架下实现香港民族自决”等等大字告示。

民主墙就此进入了中港混战模式,一直持续到学期结束。

理大内地生汪煜用九型人格图来形容陆生对民主墙大战的不同取态。图:Wilson Tsang /端传媒

“这种微妙的平衡,还能保持多久呢?”

自从在民主墙发言之后,汪煜收到了很多内地生反馈,许多人对他表示“出了一口气”,“憋了两三年的怒气终于发出来了”。他说,日常生活中积攒的怒气,同学们“平常都忍了”,而这次的“HK is not China”,让内地生中的不少人都感到“实在是忍够了!”

也有内地生批评他们,指他们的莽撞反击让事情闹大,令香港网民“加深了对大陆的敌意”。

事件落幕之后,汪煜也“心情微妙”起来。

他自己写了一条总结发在微信朋友圈:“一天以前我还在想怎么搞个大新闻把local批判一番,然而火得太快不免有些惶恐,记者会怎么去写新闻?内地朋友看到了又会怎么去想?中港矛盾是不是只会加深?”

很多人担忧,未来类似的冲突会越趋激烈。

香港入境事务处资料显示,2014年,有19606名学生从内地到香港就读,大部分修读专上学院的课程。在爆发民主墙风波的理工大学,2014-2015学年的新生中共有1597名内地生,占学生总人数的9.2%。

这些内地学生的圈子很小,尤其是同一所大学的本科生,入学时都是在非本地生O week、O camp中由师兄师姐一步步领进门。在这些活动中,内地新生会自动划归到内地旧生的带领下,老乡帮老乡。曾组织过三届O week的Darwin说,他们接待新生时事无巨细,会把对香港交通懵懵懂懂的新生们从各个地方接到学校,带他们办学生证、银行卡、身份证,再帮他们找到宿舍、餐厅、图书馆、教室,还会组织各种“吃喝玩乐”的破冰活动,总之就是“带着跑,别丢了”。

这样一年一年的迎新下来,内地生数量又相对少,很容易就形成了内部的“抱团”。“我们和香港学生也玩不到一起去”,汪煜说。

在近两年的政治气旋中,香港与大陆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都在急剧下滑。香港眼中的中国大陆,背信弃义,政治高压;中国大陆眼中的香港,娇生惯养,崇洋媚外。而夹在其中的在港内地生,大部分很难真切地知道,这过程是如何发生,也未必有自觉去辨析和思考。

许多人看不清这中间有多少是官方舆论引导造就的偏见,也不了解背后有多少复杂痛切的历史政治背景,初来乍到,感觉到来自本地年轻人鲜明的排挤与压力,便本能地使用自己熟悉的系统语言去还击。这类表达,却几乎无法促成理解。往往是一把猛火,越烧越烈。

“豺狼当道,安问狐狸?”Darwin心声如此,“我们出来读书的大部分是中产阶级,不是掌控国家命脉的人,也不是大资本家。香港人针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在他看来,香港人无法改变那些来自北方政权的痛苦,就发泄在他们身上,“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替罪羊。”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香港中文大学副教授坦承:“这两年内地生所感受到的敌意是真的。陆港矛盾越来越激烈的背景下,不仅仅政治上,包括利益上、宿位上都会有冲突。而在香港,随着本土主义兴起,尤其是香港人在转变自己身份认同的过程里,会格外要与内地人区隔。内地生当然可以感受到这种夹缝感和敌意。他们会抱团,很自然。”

岭南大学文化研究系副教授罗永生曾撰文分析,自2011年起,香港的本土意识追求便由重写殖民历史的、非排他的多元文化左翼立场,让位于明确地以激化“中港矛盾”作为新的抗争手法的右翼路线。

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陈健民认为:“这一路线通过攻击内地人来建立本土概念和论述,不仅认为中共政权有问题,连带着对中国社会、文化和内地人都有负面评价。这使得近年来香港的陆生处境变得更为尴尬。”

陈健民对前景相当悲观:“内地生对香港的自由、民主不公开表态,也会令本土主义持续误解中国。而香港本土主义发展下去,一定会对陆生全面开战。”

在知乎上拥有6000多名关注者的香港通识课教师林建建说,他预计未来,香港对大陆学生无差别的地域攻击将越来越多,“参与理大事件的学生仍能保持理智,然而这种微妙的平衡,还能保持多久呢?”

汪煜(左)与刘子豪(右)在香港理工大学聊天。摄:罗国辉/端传媒

“你不知道香港经历过什么”

1月24日,星期天。Darwin难得有空走出实验室,作为宿舍的tutor,组织了一群学弟学妹们打羽毛球比赛。汪煜知道后,也去观战。

和写下“HK belongs to China”的那一天一样,他从校外的宿舍出发,穿过重重的天桥,从民主墙旁经过。

他也路过了理大的学生书店,店里左侧第二排,显眼地摆放着一系列畅销的香港书籍:《郁躁的城邦:香港民族源流史》、《中国天朝主义与香港》、《重写我城的历史故事》、《被时代选中的我们》。汪煜只看了一眼隔壁书架上的热门科幻小说,很快就走了出去。

离开中国大陆不到3年的汪煜对香港政治不太关心,他说立法会选举“如果加一下内地人福利的话,我可能会关注一下”。在有限的了解里,他觉得香港人上街没有意义:“以为喊喊口号,大家支持,事情就会改变,这种想法很中二(注:自我中心,妄想症),真要改变香港,就好好读书,爬到高的位置。”

在汪煜看来,“香港问题20年内可以完全解决,人心回归”。他说自己来香港3年,“见证了它的衰落”,感觉心情复杂。“我对香港感情很深。很多人过分强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过分强调什么土生土长,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说到底都是中国人”。

不管是在民主墙,还是在理大Polylife Facebook专页的留言中,都有不少香港同学明确写下:“我生来就系香港人,非中国人!”汪煜显然无法理解香港同学这一种愤怒的来源。

汪煜在书店错过的这些书,Darwin曾看过几本。

Darwin已经在香港第七年,对香港今天的处境,有更多的理解。“很大程度上我十分理解现在香港青年人的想法、做法、痛苦与困惑。”

不过他将香港的身份认同更多归因于时间:“香港人产生香港身份认同是因为被占领的时间足够长。出去不能说自己是英国人,也不能说自己是中国人,那就说自己是香港人,时间长了这种本土意识就起来。台湾不也是吗?50年足够了。”

对“香港民族自决”的主张,他不能认同:“香港人在基因上和广东一带汉族几乎没有区别。我们东北几百万满族人,还没要民族自决,凭什么你们就能说自己是一个民族,然后就要独立?”

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教授魏时煜居港多年,在她看来,大陆人会骂香港人不爱国,是因为用断裂式的眼光看香港,“因为你不知道香港经历过什么。”“有那么多痛苦,香港的过去没那么简单。但当陆生在民主墙上捍卫中国主权的时候,就等于把香港人变成铁板一块,认为香港人都一样,把许许多多的香港人都忽略不计了。”

今年8月起,Darwin就将是拥有投票权的香港永久居民了。

“在香港,你有比较欣赏的立法会议员吗?”记者问Darwin。

“我觉得长毛挺帅的,整天穿着个切.格瓦拉(哲·古华拉)的T恤到处跑。作为正经的无产阶级出身,还是挺值得赞赏的。”他说。但他又马上话锋一转,严肃起来:“他还是太激进了,我不会投他。”

实际上,Darwin已经申请了美国某大学的PhD学位,一毕业就会离开。这也是汪煜对自己的前路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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