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强权与公义的对决

——史迁PK刘彻

刘彻的祖宗刘三在秦末逐鹿天下时,采取的政策是一分抗秦、二分敷衍、七分发展,十分宣传。用诡诈之术成功击败项羽,猎取天下后,开始大肆屠戮功臣。曾经亲手授勋的几大元帅、几大将以种种罪名镇压掉。连最亲密的战友韩副总也被骗进铁笼,以叛国罪,被几人女人用竹竿捅死。刘三咽气后,他的遗孀,曾经的革命旗手吕后,继承他的遗志,誓将排除异已的血腥屠杀进行到底,只不过将屠刀挥向了刘氏血脉,一时间凡能阻拦她当女皇的朝廷重臣、刘姓王爷纷纷人头落地。汉家江山几欲崩盘。危难时刻,几个老帅发动政变,以阴谋反汉的罪名将她幽禁终身。此后文帝、景帝两代韬光养晦、无为而治,大汉江山才逐渐恢复原气。

到汉武帝刘彻上位,国库充盈了,外汇储备也空前足备。看着丰润的家底,狂野之心开始膨胀,大头症不可遏制地爆发了。如同几代勤俭节约的财主巨额财产,被狂妄无知、游手好闲的子孙继承,全不念祖辈的积累艰辛,开始大肆挥霍了。

刘彻既不是开国皇帝,也不是亡国之君,能在中国历史上多如牛毛的帝王中脱颖而出,搏取第一梯队的知名度,特点就是集脑残和独权于一身,象一个重度精神病患者,领着大汉子民,上演了许多匪夷所思的闹剧,在二逼的道路上昂首阔步了半个多世纪。

让刘彻声名显赫的功绩之一是远征大宛,这场战争创下了几项战争史上的奇迹,交战双方没有疆界接壤,不存在领土纷争;也没有打着吊民代罪,拯救大宛人民于水火之中的旗号。汉军毫不隐讳地声明,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对方的特产牲口——汗血宝马。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汉是泱泱大国,大苑只是一个荒蛮的原始部落。双方远隔千里。这场战争另一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刘彻给他的小舅子李广利量身定做开发的一个大工程,借此让李广利荣立战功、积功封侯。这是一场倾举国之力,不计成本的大投入,结局是: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

折损巨大的李广利从大宛国的贰师城带回几十匹宝马战利品,凯旋归国,获赠贰师将军的称号。刘彻被群臣吹捧成功德冠绝古今的千古一帝。御用文人创造了一个让后世脑残们狂热追捧的牛句:犯强汉之威者,虽远必诛。翻译成黑话就是:谁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灭了丫的。这句话,如同“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一样成了时代最强音,掩盖了亿万民脂民膏的抛撒、压倒了五万将士丧命的悲戚乌咽。成为后世汉人用之不竭的意淫资源。同时开启了国人把丧事变为喜事、把天灾人祸转化为庆功大会的先河。

远征大宛的成功强化了刘彻开疆拓土的狂热,他把目光瞄向了强邻匈奴。匈奴实力比大宛强大得多,战火如起必定旷日持久,这次他不能再象上次一样师出无名,他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名义堵住反战派议论纷纷之口。但大汉的教课书中并没有漠南自古以来属于大汉领土的记载,他只能另打主意了。

他翻阅古史《春秋》,看到齐桓公吞并纪国一事,顿时眼前一亮。

齐桓公的上十几代祖先齐哀公与纪国交恶,被纪侯在周王面前添了黑话,周王下令把哀公扔到大鼎里煮成了人肉汤。到桓公称霸时,就翻出了这件近200年前的陈年旧怨,以此为借口,成功吞并了纪国。

大汉开国之初,刘邦曾御驾亲征向匈奴叫板,结果被围困在白登城7天7夜,几乎被包了饺子。幸好谋士出策,厚币卑词与单于讲和,才逃得性命。而后双方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边境保持了60年的和平共处。

刘彻挑起边衅的名目有了:齐桓公200年前的国仇都忘不了,我刘彻60年前的家恨,岂可不报?!

天汉二年,贰师将军领三万骑兵为主力攻击匈奴右贤王;李陵带五千步兵深入敌后打游击;都尉路博德作后勤提供战略物资供应。

结果李广利的大部队一触即溃,星夜狂奔逃回国内;李陵的机动部队却遭遇了单于主力八万多骑兵的包围。此刻主力李广利惊魂不定,畏战不前;后勤路博德吓破了胆,龟缩不出;李陵的五千勇士转斗千里,连战十余日,弹尽粮绝,援军不至,只能分头逃散,五千勇士只有四百人逃离生天,李陵战败被俘而降。

李陵是大汉少有的实力派悍将,请命出征时,朝中大臣一片溢美之词。战败而降的消息传来,舆论形势急转直下,咒骂揭批反贼的浪潮铺天盖地而来。李陵倾刻间从忠勇之士,戏剧般变成卖国贼,国妖。更有人刨根问底,揭发李陵的爷爷李广就被俘过,从来骄横跋扈、滥杀部下;到他爹李当户目无尊长、欺君枉上;而李陵更是拥兵自重、骄纵不羁。

朝臣的共识是:李家极有可能是匈奴打入我军内部的奸细,这个汉室的公贼,已经兴风作浪几十年了,此前我军的多次失利,都可能是他们爷孙在其中泄露军机,暗中作祟。只有将李家斩草除根,才能稳保大汉国运昌盛。

一次重大失利,需要一个替罪羊担负全部责任才能摆平舆情,振作气势。大臣们纷纷请命,将李陵灭族才能以儆效尤、震慑内奸、叛徒。

欣慰

对群臣高度统一的看法,刘彻大感欣慰。但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一直默不作声,这让刘彻感到意兴未尽,颇感失落,这个人就是太史令司马迁。

太史令是当朝帝王将相言行的记录者,司马迁的祖先从周朝就开始担任史官。这一行当的职业道德就是不加任何褒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监控录像一样忠实记录当朝发生的一言一行。这种情景现代人并不陌生,宇宙强国北韩金三太阳每次现身,簇拥周围的官员标准姿势都是左手本、右手笔,毕恭毕敬记录大元帅的每一指示。史官的记录虽号称是现场实录,不易一字。但事实上文笔总会受主观感受所左右。遣词造句,往往一字之间,先后次序有变都会影响后世的评判。称一个将军屡战屡败可能会贻笑后世子孙,如果改成屡败屡战就会让后人肃然起敬。

司马迁少有大志,20岁即壮游名胜古迹,有效法孔圣人的《春秋》,写一部通史的雄心壮志。是当世公认、有着崇高威望的文士才子。他的太史父亲临死前说;我死之后,你必定要做太史。(余死,汝必为太史。)那时没有父死子续的接班制度,太史的职位是要海选竞争上岗的。他父亲有这种断言,说明史迁的个人能力是超越当世、无人比肩的,继任太史既是职属攸宜,也是众望所归、水到渠成的事。

对这种家学渊远、底蕴浑厚的文坛领袖,刘彻也表现了足够的礼贤下士,他和蔼可亲地说:大家对李陵的看法,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我们老刘家向来是闻过则喜,最能容得下尖锐的批评。毕竟你是记录这一事件的权威人士,盖棺论定的大权由你掌控着。

司马迁郑重其事地说:史官的职责是心记笔录,若加以评论就是僭越本职工作。

刘彻越发大度地说:咱大汉是世界上最大、最有效的皿猪国家,言论自由可不是写在律法上当摆设、或只让国际友人看的,李陵的投敌卖国要做成铁案,要经过方方面面的确认,只有形成全国共识才能经得住历史的验证。

司马迁说:我不会发表个人的立场和观点,我只会让我记录的文字说话。从李广到李当户到李陵,祖孙三代都是出生入死、为国尽忠的杰出人才,如果他们都是匈奴打入我国内部的特奸,这投资周期未免太长了,而且看效果,损失远大于收益。三代人战功累累、有口皆碑,屡次蒙朝廷嘉奖,乃至封侯拜将。没有忠义之心,但凭演技是瞒不过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的,更何况目光如炬的朝中大臣和英明神武的天子陛下。

刘彻闻言变色:李陵战败,五千士卒生还无几,只他战败而降,丧职辱国天下皆知,那里有可脱罪、能饶恕的地方?不以重刑处置,为将者都象他这样贪生怕死,谁能保卫祖国,谁来保卫家?

史迁翻开史册:太初二年,浞野侯赵破奴率两万骑兵与左贤王八万骑马兵遭遇,赵部全军覆没,主将被擒而降。只到去年(天汉元年)偕子从匈奴逃回,皇上盛情款待,不但未加罪,还官复原职委以重任。此事未满一年,何以朝中大臣尽数忘却?

刘彻恼羞成怒:那有谁为此担责,如此重大败绩,难道只是天灾,并非人祸吗?

司马迁不慌不忙地翻书诵读:此战贰师将军率主力三万骑兵攻击右贤王,寸功未立大败而归。李陵遭遇匈奴主力浴血奋战时,李广利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李陵转战千里,一路南归,离大汉疆域不及百里,却无一兵一卒接应,弹尽粮绝兵败实属无奈。伏波将军路博德后备工作未曾供应到一支箭一粒粮一匹马一士卒。谁当负此大责天下尽人皆知。

刘彻拍案而起,厉声喝斥:难道李陵败降的责任都要我的小舅子李广利来承担吗?

司马迁朗声道:我只是如实陈述此事相关方的职责和由来,至于功过是非自有公论。

刘彻杀机顿起:李陵几世几代,倍受国恩,损兵折将被擒,就当以身殉国,今贪生怕死,愧祖辱国,依你之言,大可免罪了?!

司马迁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李陵身负绝世才华,又当年富力强青春年少,换成谁也不会甘于丧命,他或许另有打算,暂且寄身敌营以待时机。纵然滞留不归,也抹灭不了李家三代的卓绝功勋。皇上君临天下,该当尊重每个个体生命,不能拿要求别人牺牲性命这么高的标准对待任何一个人。

刘彻听到这些话,已经是怒不可遏:你为逆贼叛党张目,诋毁贰师将军,定为李陵同党,罪不可赦。打入天牢,待察明余孽同党,一并重刑。

司马迁一生埋首于故纸堆中,研究学问,秉承的是圣人之训,未免对时事官场迂阔不通。他的一番议论只是一个简单的常识,可官场的规则就是要颠覆常识。假话虚话是立身官场不可须臾缺少的护身符,说真话、讲实话却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一句众所周知的良心话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刘彻将司马迁附逆一案交由杜周察办。

杜周是历史上著名的酷吏,善能察言观色、揣摩圣意,他的行为准则是:最高领导深恶痛绝的人,要往死里整,领导要宽宏放过的,要以无罪释放他。(上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者,久系待问而微见其冤状。著名言论是:我一个法官那有裁决自由?先王制定的宪法大纲是给人看的,领导的指示高于法律,主子的想法就是章程。法律算个屁?!(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着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

司马迁落入杜周之手,经受了炼狱般生不如死的酷刑,终于尝到了说真话的悲惨下场。他自述恐怖的狱中生活:手和脚捆在一起,用木枷锁住,全身赤裸一丝不挂。不定期受棍打和鞭笞。人到这种地步,看见狱警就叩头求饶,听到狱卒声音就心惊肉跳喘息不止。(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击,……见狱吏则头枪地,视徒隶则心惕息)。

杜周揣摩刘彻的心思是要拿司马迁做个典型震慑一下朝内朝外,最好抓一批同党大开杀戒。他折磨司马迁的目的,就是要他供出反对贰师将军,同情李陵的同党。

但司马迁是个研究学问不问世事的学者,要他诬叛同事,是比要他死了更是不可接受的。虽然被折辱的死去活来,却坚守着人性底线,绝不信口害人。

刘彻当然明白司马迁不会有拉党结派的行为。他将他下狱就是制造恐怖气氛,对任何让他不快乐的杂音坚持零容忍,要大臣们旗帜鲜明地与他的意志保持一致。他就是要司马迁这个当世才子从生理到心理上对他完全屈服。他更需要的是对他的征服。让这个孤傲的才子彻底臣服于他。

杜周按照刘彻的授意,对司马迁做出了裁决:与叛贼申辩者,当施以宫刑。杜周别出心裁地另外加上一条:如果不愿受宫刑,可以交纳50万钱做赎金。这个数字杜周是精确计算过的,是司马迁父亲任职31年,和他任职16年来所有工资的总和。理论上是可以支付得起的了。前提是这40多年来,父子两人及家眷不吃不喝一文不花才能攒够的。这也是一个陷阱:如果你交得出,肯定有以权谋私贪腐之处;如果交不出,不要怪皇法无情了。

司马迁拼尽家产也不可能凑齐。

杜周法外开恩:如果交不出来,可以向同僚们告借。

杜周把对司马迁的处罚办法公告于众,并在牢中开辟一处办公室,挂出牌子,上书大字:为反贼司马迁免受宫刑筹款办公室。

门口告示写明,凡仗义执言提供资金的,要登记官位职称、籍贯姓名、身份证号码、工作单位、家庭住址、手机号、微信号、QQ号、及地方政府介绍信。

直到临刑最后期限,没有筹集到一个大钱。这个场面司马迁记载了下来:家里贫寒,没有可赎罪的资金,朋友们袖手旁观无一人营救,皇帝左右的亲近没一个替我求情。

他并不是在感喟人情冷暖,而是在控诉白色恐怖对正义的震憾:在这样的高压之下,集资就是以身饲虎、肉包子打狗、飞蛾扑火。稍有头脑的都不会做这种蠢事。

刘彻就是用这种办法羞辱司马迁:你坚持的立场,怎么没一个人支持你、同情你?反而众叛亲离?我的拥护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只有我掌握了宇宙真理。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还不是昭然于天下?

这个场景在后世反复上演,那位国家刘主席上位时是百分百当选;永远开除党籍时也是百分百通过。普天下强者的共同特点,就是据有子民众口一词的拥护。

史迁本来可以舍身取义、以死抗争。但他还是选择了忍辱偷生。这点和李陵有共通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李陵如果慷慨赴死,可能留下千载美名。司马迁宁死不辱,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自取灭亡,引不起一丝波澜。能让二人选择活下去的动力,便是双方都身怀绝世才华,未曾舒展即遭毁灭只能饮恨终身、死不瞑目。因此二人在这人生和存的问题上不约而同地选择活下去。不能象人一样活,哪怕象牲口一样,屈辱地活着。

司马迁在经受宫刑、身体恢复后,太史令官复原职,专职皇帝刘彻的贴身文秘,职责就是记录天子的嘉言美行。年迈世故的刘彻看透了司马迁强烈的求生欲望,对他严加督查,记载文字稍有忤逆反上之处,就会遭受惨厉的惩罚,抗上不尊就会人头落地。对于司马迁有种猫戏老鼠般的狂虐心态:看着他象一条驯化成功的狗,主子的一怒一嗔都能让他双股战栗、诚惶诚恐。主人的话言听计从,时时俯首帖耳、摇尾乞怜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满足。这种征服感让刘彻舒畅无比。

无法与命运抗争,就只能逆来顺受,遭受酷刑的司马迁外表上很快完成了从迂直孤傲的专业学者到职业五毛的华丽转身。他的工作就是紧随刘彻,用一枝笔记录天子的伟大光荣正确。

刘彻有几分文才,行处有挥毫题词的习惯,还会吟几句感伤诗词。这些才华毫无悬念地被群臣捧为登峰造极之作。皇上探问史迁意见时,他会激动地脱口恭维:圣上并无心成为诗家或词家,但诗词却成了诗词的顶峰。天子更无心成为书家,但墨迹却成了书法的顶峰。

他会在刘彻需要的时候写几首歌颂圣德的诗词。诸如:刘主席画像挂墙上,大汉人民齐声唱,刘主席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寿无疆。刘主席啊刘主席,你真赛过我的亲爷爷。

刘彻下乡亲民时,他会大为感动地书词:你的温暖让两极的寒冰融化,你的恩泽让撒哈拉沙漠绿化。这时,他代表百姓感谢朝廷。

在刘彻穷兵黩武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大饥荒漫延全国,饿殍遍野时,司马迁的笔下是:“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而是越来越好”。人们易子而食的苦难炼狱现实在他眼里是:“果然风景这边好,如此江山何处来?”此刻,他代表朝廷教育百姓。

在世人的眼里,司马迁从一个孤高清傲的学者,彻底退化成了为了苟活而出卖灵魂,只会阿谀奉承主子,粉饰太平,人尽可夫、廉耻丧尽的五毛狗。

但司马迁却在工作之余,发奋地著着史书,一步步在实现他少年时的理想:写一部流芳万世、名垂青史的史书。他原来的打算是客观真实地记录史册,而不加一字煲贬。遭受苦难之后,他有了强烈的爱憎,笔下的人物也注入了他的爱恨情怀。写本朝历史更是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开朝太祖是个半文盲式的流氓混混,国母是个被软禁了的反革命集团头脑,当今圣人是个热衷于求仙问丹、信鬼敬神的二货,常举办些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象泰山封禅等自我加冕的闹剧。

这些都是一级违禁文字。泄露出一点都会让他有灭族之险。司马迁只有打着高级五毛的旗号才能暗地里进行这些工作而不为人所察觉。他知道在刘彻时代,这些文字不可能流传出去,他原打算只是将这毕生心血隐藏到深山,找个知音保存下来,到后世文字禁锢放松时,能公之于众,洗刷他几年来口是心非的五毛耻辱生涯,还原他司马迁不屈权威的原本真心。

但是一件突发事件,一个万众瞩目的重大事件,意外地让他反击暴政的文字以非同寻常的手段,以最暴烈的方式迅速炒热。煌煌《史记》一面世,就赢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就是著名的“巫蛊之祸”。年衰昏庸的刘彻身体每况愈下,怀疑太子刘据急于上位,在背后用巫术加害于他。善解圣意的神棍江充四处挖掘寻找诅咒圣上的木偶。有志者事竟成,终于在太子和卫皇后的住室挖出大量的木头人。母子二人谋害刘彻的阴谋找到了铁证。

但是太子不甘心束手被擒,派侍卫捕杀江充,并武装首都几万百姓请愿,要求刘彻去除身边的奸邪之臣。刘彻派丞相率军平乱,太子秘令平日交好的京城禁军长任安发兵对抗,任安表面接受指令,但却采取观望态度,按兵不动。结果太子的平民部队不敌丞相的正规军。太子兵败自杀。

在这场父子对决中,只要卷进纷争的,无一幸免。处理此事件中,刘彻已经不知所由、精神紊乱了。最先是大批同情太子的逆贼被捕获而打入死牢;随后又关押大批镇压太子的凶手;再后来又进入一批在此事件中持观望态度、不置可否的风派人物。

效忠于刘彻的江充先是被太子杀死,随后又被后悔逼死太子的刘彻灭了族。同情太子的一干人固然尽遭屠灭,领命平乱的丞相事后也被处斩。最后杀红眼的刘彻,把目光瞄向了在此事中保持中立、按兵不动,静观事变的任安。

任安的罪名是“坐观成败”“怀诈,有不忠之心”。刘彻的逻辑是:表明立场,站错队的固然要杀。但含糊其词左右摇摆的也不是好鸟,同样是杀头大罪。

任安事件引起了轩然大波,刘彻的这一决定,意外地没有得到群臣的齐声称颂,有为数不少的重臣为任安开脱罪责,这也难怪,如果开此先例,则满朝文武都汲汲可危,大臣的身家性命完全取决于圣上的心情了,谁也不能自保。

任安被关押后,家人积极找路子、跑关系。捷径当然是找个刘彻身边的红人为自己解说冤情,任安把目光投向了司马迁,在狱中给司马迁写了一封信,信中劝劝司马迁接人待物要谨慎,积极向皇上推荐贤士。官场人物都是戴面具,讲大道理的高手,面临死刑也改不了官腔。一个死牢里的监斩候哪有闲心忧国忧民,真实目的就是让他说情。任安相信,作为刘彻的喉舌刀笔,史迁如果帮忙,他是会得到赦免的。

司马迁接到信后并没有向武帝说情,不是他不想拯救任安,而是无能为力。在外人眼中他是个炙手可热的智囊,理论专家,时不时揣摩圣意,发个“三自信”“五不搞”的理论,把持着舆论风向。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皇上的眼里只是豢养一个苟且偷生的畜生,主子是一个变态的虐待狂,以戏弄侮辱狗奴才为乐,敢有自己的主张就会遭到灭顶之灾。如果他为任安讲情,只能增加他的罪责。

当他听到武帝决定处斩任安时,正逢他的著作完稿,于是他利用这个机会,以此为契机,给任安回了一封信,在这封信里他坦承了这几年自己忍辱负重的原因,并将自己的著作列出了目录。这是一篇控诉武帝凶残,为自己正名的战斗檄文,以此脱去往日的伪装,将真实的自我展现于世人面前。更是一篇出色的宣传广告,在公众事件的风口浪尖上,将自己的成就一一陈列。经过这一重磅宣扬,《史记》象干枯草原上的星星之火被吹旺鼓大,顿成燎原之势。俗世间强权再也没有办法能扑灭它,毁灭它了。

在信中他反复强调身受宫刑是人生最大的耻辱,阉人是最低下卑贱的人种。司马迁把被阉割的人的地位描述得无比卑贱,人人远而弃之。事实上是这样吗?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哥哥李延年和司马迁一样是因罪被宫的,却是闻名全国的音乐家,长期担任文工团团长职位。往远处看,齐桓公的儿时玩伴竖刁,为了长期侍奉桓公,自愿把JJ切了。桓公甚至打算在管仲去世后让他作相位的继承人。前朝的赵高也是权势熏天的阉人,差点就因袭了秦皇天下。可见宦官的地位并不象他笔下的不堪与下作,也是一份正当的职业。去势入宫和宣誓入档一样,是一种很常见的仕途手段。

他夸大其词将宦者的地位作践到底,是有其深意的,笔下人人唾而弃之的阉人,并不是现实中身体残缺的阉人,而是精神上被阉割后,一味曲意奉迎阿谀权势,睁眼说瞎话,作事没有底线的助纣为虐的五毛们。他在文章中反复提到“行莫丑于辱先,诟莫大于宫刑”,其真实指斥的是让祖宗蒙羞的不为苍生说人话,只为君王唱赞歌的,出卖灵魂、廉耻丧尽的狗五毛。

他以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诉说了口是心非,灵魂沉沦的那种万复不劫的煎熬和痛苦,这些苦难都是强权施暴的结果。

在他的笔下,史官文人和算卦跳大神的是一个等级,位置不如主子玩弄的戏子,也是普通百姓所蔑视的。(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

真实历史上的史官却是位高权重,备受尊敬的。但这只是前辈董狐和齐太史三兄弟创造的荣耀,从刘彻阉割史官开始,他这个太史令就堕落成当今的嘻嘻TV一样,是个只会奉旨鼓吹的没有灵魂的傀儡,这样的喉舌当然是最下贱的职业。

司马迁的结局是个谜,在《报任安书》面世后就销声匿迹了。按照他对生命的理解,是不会以死明志的,他很有可能准备好一切退路,在书信发出后,隐居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过了追杀,司马迁并没有绝后,在受宫刑前已有子嗣,后世的同姓和冯姓就是为避人耳目,把司马二字略作修改后的后氏子孙。

反观暴戾刘彻,恶报落到了他的重孙身上,他的后代被另一个装逼犯王莽篡夺了皇位,骨肉血脉几被屠宰尽净。

2015-11-4

关键词: 
栏目: 
首页重点发表: 

Theme by Danetsoft and Danang Probo Sayekti inspired by Maks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