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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的为官之道

张之洞写字

戊戌政变之后,本就危机不断的晚清政局更加动荡,滔天巨浪一个紧接一个扑面而来。在日益险恶的政治争斗中,工于心计、精于权谋、敏于窥测、善于转圜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审时度势、沉着应对,关键时刻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不仅安然度过一次次严重危机,反而权位更重更高。

虽然慈禧太后发动政变,囚禁光绪皇帝、尽废新法、重新临朝,但她与支持她的“顽固派”明白,光绪的存在是巨大威胁和隐患。光绪毕竟比慈禧年轻得多,一旦慈禧去世,光绪重掌大权,一切都将翻过来。因此,慈禧首先就想去掉这心头之患。

慈禧首先放出“帝病重”之风,露出谋害光绪之意。但没想到列强对此反应强烈,严谴任何加害光绪的举措。而且,全国亦舆论哗然,尤其各地华侨纷纷发电报,有时甚至数万人联名,要求慈禧归政,确保光绪平安。

面对强大反对,慈禧只得打消谋害光绪的主意。但她又于心不甘,于是打算“废掉”光绪,另立新君,但这“废立”之事也遭到列强的强烈反对。同时,慈禧极为宠信的荣禄也认为兹事体大,还应先征求疆臣意见。慈禧认为此话有理,于是密电各省督抚,征求意见。当荣禄秘密征求失势已久的李鸿章的意见时,李鸿章大惊失色,说道:“此何等事,讵可行之!今日试问君有几许头颅,敢于尝试!此事若果举行,危险万状。各国驻京使臣,首先抗议;各省疆臣,更有仗义声讨者。无端动天下之兵,为害曷可胜言。”李接着向荣“委曲秘陈”了此事的成败利钝,希望荣禄能尽量促成慈禧、光绪念及“母子天伦”而重新和好。荣禄“闻之悚然若失”,后将李鸿章的话密报慈禧。而各地督抚接电,自然明白慈禧之意,都不敢明确表示反对。这时,只有洋务派重要首领、两江总督刘坤一决定挺身而出,公开表示自己的反对意见。他先约张之洞联衔上奏表示反对,张之洞开始表示赞同,但稍后即后悔,并中途追回已发出的奏折,删去自己的名字。刘坤一得知后笑道:“香涛(即张之洞)见小事勇,见大事怯,姑留其身,以待后图,吾老朽,何惮。”遂独自复电荣禄:“君臣之义至重,中外之口难防。坤一所以报国者在此,所以报公者亦在此。”重臣刘坤一的公开反对,也是慈禧未能废黜光绪的因素之一。

由于各方反对,未能达到立即废黜光绪的目的,慈禧于是听从荣禄的主意,不顾清王朝不立太子的“祖训”,在1900年元月初提出以光绪皇帝无子嗣为由,立端王载漪之子溥鯭为“大阿哥”,但却宣布是为光绪皇帝的堂兄、同治皇帝的立嗣,溥鯭作为同治皇帝的继嗣。谁都明白,慈禧的真实目的仍是为废黜光绪做准备。出乎慈禧预料,立大阿哥也遭到国内外的强烈反对。她曾命李鸿章运动外国驻华使节,希望各国公使入宫朝贺以示认可。

1900年1月中旬,李鸿章告诉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Baronvon Ketteler),称光绪帝精神和身体都已经不行了,朝廷已经确立了皇位继承人。1月24日立储上谕颁布后,西方国家驻华公使团即照会总理衙门称,如果皇帝被废,将在国际造成不良影响,警告说不会有好结果。西方国家公使不仅拒绝入宫对新立的大阿哥表示庆贺,还要求清廷公布光绪帝的病情,而且要允许外国医生为光绪帝诊断。虽然慈禧太后对列强这一要求非常反感,但迫于列强威势,不得不允准其请。最后,由一位法国医生入宫诊断光绪皇帝的病情。结果这位医生宣布光绪无病。国内舆论更是一片反对之声,上海电报局总办经元善在1月26日发动各界人士起联名通电,反对立储,几天之内,签名者超过千人。同时,他还号召全国各省共同抗争,若得不到朝廷允诺便以罢市相抗。慈禧太后得知后大怒,下命立刻抓捕经元善,经元善及时逃到澳门,才幸免于难。康、梁在海外发动10万华侨,纷纷通电表示反对。

对于立储,张之洞的态度耐人寻味。在1月初“立储”的风声刚刚传出时,上海由张之洞的前幕僚汪康年兄弟掌控的《中外日报》即登出有关消息,但报道并不十分准确,将立大阿哥与废黜光绪混为一谈,虽然立阿大哥的实质是为了废光绪,但毕竟此时形式上还是“立”而不是“废”;而且,还说张之洞赞同此事。张之洞见报后勃然大怒,质问汪康年说:“我历年待渠兄弟不薄,何以捏造此等不根之事、悖谬之言,诬我害我,并煽乱大局耶?”他同时致电一位在日本的心腹幕僚,要其向日本政府说明“立嗣”是有根据的,含有“立嗣”并非废黜光绪之意。

显然,他知道臣下如果赞同废黜君王、哪怕是一个傀儡皇帝,毕竟有违君臣大义,所以生怕担此罪名;而“立嗣”起码在形式并上不含废君之意,因此可以承认。不过,如何公开表态赞同“立储”,他与许多地方督抚还是大费一番踌躇。朝廷宣布“立储”,疆臣理应上贺折表示祝贺,尤其在慈禧实际以此废黜光绪的严峻情势下,这更是一种政治表态。不表态或表态过迟,都会得罪慈禧。但积极表态又会引起国人不满和抨击,有损自己的政声,他深知“立储”遭举国痛责;再说,万一未能废黜光绪,以后光绪掌权,不能不考虑表态过于积极的后果。所以,是否就立储上贺表,因通权达变、治术过人在官场一直一帆风顺的张之洞竟也一时也举棋不定,于是致电闽浙总督许应,询问何时发送贺表,但许也与他一样,不敢过早表态,只是含糊其词地说想等到接到朝廷对各地的正式通知后再发。依然拿不定主意的张之洞又分别电询两江总督鹿传霖、湖南巡抚俞廉三和护理陕西巡抚端方。湖南巡抚是他的下属,陕西巡抚职级比他低,如此“不耻下问”,足见他此时的谨小慎微、首鼠两端。鹿传霖持观望态度,并以自己只是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之职推脱说,“鄙人”只是权兼此职,所以“不敢遽定办何事”。俞廉三和端方二人则认为,“立储”已是既成事实,主张及早发送。经过与众督抚一番来往磋商后,张之洞决定不单独发贺折,而是与自己属下、湖北巡抚于荫霖一起发了一个贺折。一方面表了忠于慈禧之态,另一方面又表明自己只是例行公事,并非“积极表态”,不致引起各方反感。

在专制制度下,当最高层出现“两个权力中心”并且斗争激烈时,各级官员难免会对如何“表态”而煞费苦心,这也是中国政治文化传统的一大特色。对自己在“废立”、“立储”中的所作所为,张之洞解释说,因为“权在太后,非疆臣所得干预”。在忠于太后与忠于皇上这种“天大之事”的“两难选择”中,向以“勇于任事”著称的张之洞的表现却是如此含糊怯懦,刘坤一笑评其“小事勇”、“大事怯”,确是对他为官之道的总结。

2010-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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