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在博洛尼亚的青旅里捡到了一只人类学刚毕业的比利时美女。她最近正在学意大利语，想在这边定居。我说，欧洲真好，尤其对于学建筑的人，真是人间天堂，天上人间。她说，你可以来这边定居啊，你不想来这边定居吗？我说，想啊，但是这边工作难找啊，都没有什么发展需求，能给外国人做的工作太少啦。她说，其实给欧洲人自己做的工作也很少，一样的啦。我说，重点是给外国人的工作，跟专业都没法对口，让人不想做。这个时候她惊呆了，她说专业和工作有什么关系呀，那个就是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呀。像我就很喜欢哲学社会学人类学，觉得书很好看，就去学了，并没有觉得这个跟工作有什么关系呀，以后就算来了意大利，我也是去酒吧端端盘子，能养活自己能买得起书看就好了。
呃。
“难道在中国，你们上大学选专业是为了找工作吗？”
呃。
问起为什么她想到意大利来。她说，觉得比利时啊德国啊那边生活压力太大，人们太要强，都想成功，一点都不会享受生活，所以还是喜欢意大利的生活状态。
我说，姑娘啊你来中国看一看吧？
我真心觉得她都没有见过什么叫急功近利，什么叫生活压力，什么叫不会享受生活，或者说都没有享受生活的权力。因为在德国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人们清晨跟狗一起去跑步，半天在公园的草地上晒太阳，中午路边的咖啡店里多的是闲聊看路人的人，下午六点下班，周末从来不上班。德国对我来说已然是享受日常生活的极致，至于意大利，可以用歌舞升平来形容了。
就算是在酒吧端盘子，基本生活质量也还是很高。假期也是有的，上班也不会很累，哪怕挣的钱没多少只够糊口，也不会吃到地沟油。
所以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买不起奢侈品而已。但说句良心话，谁在意那些什么奢侈品呢？至少我是没什么兴趣的。此生我是没有什么富起来的奢望，而且就算有了钱，我也宁可花在旅游和买书上。除非要出柜，要养活自己加一个妹子并且不受到任何制约，否则经济上实在没有太多打算。
我感到相当的羡慕。我羡慕可以自由地去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问用处的人。我也热爱无用之学，但是读着读着也会有些心慌，有时候也会想，闲书看这么多，是不是浪费时间？是不是没有去做对前途更有意义的事情？也总会有人问我，这有什么用呢？但其实对无用之学最大的尊重，就是不问其用处何在。虽然我自己总是抱着“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的心态去读书，相信没有任何事情会是白做的，但这种心理其实还是在功利地说服自己——会有用。
有生之年，我是无法改变这种状态了。希望我们的下一代可以有更多作为人本就应得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