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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长”过电影

街南头有位“李军长”,只知道他姓李,大名叫什么,没有几个人晓得,反正小镇上的大人小孩子都管他叫李军长。我猜想,他长相威武,酷似一部电影里的军长,因此而得名吧。

李军长身材魁梧,比我要高半个头,但没有力气。闲来没事的时候,小伙伴就比摔跤,他都不是小伙伴们的对手,用力一推,他就倒地。伙伴们都管他叫“乌拉西”。

李军长比我大三、四岁,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跟他哥哥一起生活,从小也没有上过学。

李军长有个拿手绝活,这就是“过电影”,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他都会。一起捡柴累了,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喊:李军长,过电影。李军长从不推辞,有求必应。

“过哪段?”

“地道战”。

李军长就站起来,清清嗓子,开始了过电影。

拉~更~~~更~拉-更 ~~~

这是片子开头的一段音乐,高传宝背着受伤的老支书往村里跑的情景。

“铛~铛~~~”高老忠敲响了村口的大钟。“鬼子进村了,快”

似在真的看电影,我们紧紧地盯着李军长,生怕漏掉了一点情节,如痴如醉,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一部电影,他能顺着电影的故事情节完整地“过”下来。人物的台词毫厘不差,说话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马蹄声、枪炮声让人听了,似真的到了战场上。他配的音乐,就像电影里的音乐一样,跌宕起伏、悠扬动听。高潮时他还会翻个筋斗助助兴。听他过电影,像收音机里放的电影,过瘾,舒坦。

李军长过电影很是投入,加上那带点沙哑的、浑厚的,用今天的话叫磁性男中音,真有摄人魂魄的魅力。每到这时,伙伴们平时小视李军长的态度就会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心底油然生起一股敬意。

李军长过到关键处,有时会卖个关子,戛然而止,不说了。然后吩咐我们道:打壶水去。这在平时,李军长是决然不提这要求的。要不就说:把你们的柴禾匀我一点。我们赶紧遵命执行,跑到附近的水井里打壶水,送到李军长嘴边上。待喝了水,或者是把柴禾给了李军长,李军长就又接着往下过了。

有时候,一部电影,听一遍嫌不过瘾,我们叫李军长再来一遍,李军长也不嫌烦,就再过一遍。

这几部电影看多了,听多了,许多人都会“过”了,但谁也没有李军长过得标准,大家都以李军长过的电影为“正统”。闲来无事的时候,都还是喜欢听李军长过电影。

文革前,县里的、区里的放映队一月总要到我住的小镇放次电影。《万水千山》、《钢铁战士》、《苦菜花》、《马兰花》等就是那个时候放的。我们小镇上还有个小型剧团,经常演古装戏。文革开始后,放映队也不来了,古装戏也不让演了,我们只好看邻村里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小节目,什么“毛主席的语录牌,我们田间竖起来呀”,什么“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什么“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一个节目演不到两分钟。伙伴们称为“短尾巴”节目,都懒得看。

突然有一天,久别的放映队终于给盼来了,放的是《地道战》。几年没看到电影了,方圆几里的乡亲,好多人都来看。看一遍,不解馋,我们就“跟踪追击”,放映队到哪里放,我们就跟着他们到哪里看,最远的地方是东山里的一个村庄,离我住的小镇有十七、八里远,还多是山路。这部电影,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

后来,又放了《地雷战》、《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无一例外,跟着放映队转着看,直到看得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包括里面的场景,甚至人物的神态都烂熟于胸了,还不想放下。

李军长就是在这个时候练就得这身“硬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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