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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联合”PK“东方红”

文革开始不久,省城里的造反组织纷纷来到乡下,宣传“毛泽东思想”,帮助基层发动文化大革命。就连我所在的小镇也经常有这些造反组织光顾。他们手持“红宝书”,打着红旗,臂戴红袖章。红旗上、臂章上写着造反组织的名称。什么“钢工总”、“钢联司”、“越赶越多战斗兵团”、“毛泽东思想战斗兵团”。后来又有了“百万雄师”等,反正是千奇百怪,叫什么样的名称的都有。

每到逢集,这些造反组织的人员就会在街头拿着小喇叭,对着赶集的人群宣讲他们的那套“理论”,无非是开展文化革命的重要性以及“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是复辟资本主义,应当批倒批臭等等。

我所在县的群众终于被“发动”起来了,成立了“大联合”和“东方红”组织。

这两派似乎是天生的一对冤家,成立之初就互相指责,“大联合”被指责为“保守派”、“保皇派”,是保护“走资派”的一派;“东方红”自称是“造反派”、“革命派”,是保卫毛主席的一派。

两派只要碰面,就开始辩论,此时双方都还能保持绅士风度,动口不动手。双方选派的代表往高台子上一站,下面一会儿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辩论的话题都强调自己是毛主席一派的,保卫毛主席的,是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是完全正确的;对方是反对文化大革命的,反对毛主席的。

辩论的时候,“红宝书”是必须随身携带之物。关键时候,这些参与辩论的人员就会从口袋里掏出“毛主席语录”,用毛主席的话制服对方。“红宝书”似乎成了杀手锏。但,另一派也不示弱,也赶紧掏出“红宝书”,用“红宝书”的话反驳对方。

“东方红”派的说,你们保护走资派,就是反对毛主席,就是我们的敌人,这可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毛主席教导我们“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对方立即反驳,我们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成立的革命群众组织,是保卫毛主席的。“毛主席教导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起来’,我们不是敌人,是无产阶级革命派。”

“东方红”派的又说:你们反对停课闹革命,停工闹革命,就是公然反抗中央文革,就是反对毛主席。对方立即予以反击: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以粮为纲”,不生产粮食喝西北风去?

两派都拿毛主席的话攻击对方,但谁也说服不了谁,从未分出伯仲,害得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小娃子们常常感到遗憾。

后来,武汉发生了“七二O”事件。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打破了两派势均力敌的平衡状态,一方成了“英雄”,一方成了“穷寇”。

“东方红”一派被公开宣布是正确的,是革命派。“大联合”是同情和支持武汉陈再道的,是反动的,是非法组织。“大联合”被“东方红”蔑称为“联合会”,是“铁杆保皇派”。“联合会”的头头们吓得到处乱跑,生怕被“东方红”一派逮住。胆子小一点的人,纷纷倒戈,赶紧找“东方红”的头头疏通关系,要求参加“东方红”,直到花一毛五分钱弄了个“东方红”袖章戴在臂上了,才算放心。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大联合”已束手就擒,本来成了“东方红”的一统天下了,可这些造反派也太不争气,又起了内讧,东方红内部又分成了两派:“麻派”和“瞎派”。

所谓“麻派”,是因他们的头头而得名。据说这个头头是个大麻子,其所在的一派简称为“麻派”。实际上,这位麻派头头,是位十分俊朗的小伙子,当年也就二十多岁。“四人帮”倒台后,在南岗上开他的批斗会,我因好奇,专门跑到后台上看看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皮肤白皙,脸型曲折有致,很帅,有点像现在的歌舞明星。只是在细看时才会发现,脸蛋上有几个小窝窝,似小时候淘气被人用手抓的痕迹,根本算不上“麻子”,更奢谈“大麻子”了。

所谓瞎派,也因这派的头头而得名。这个头头是县里的一名医生,戴一副近视眼镜,他所领导的一派就被简称为“瞎派”。

县城里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大字报。不过,内容已经完全变了,由先前的“大联合”和“东方红”互相叫板,变成了“麻派”和“瞎派”互相攻击和责难。

这些人极富创意,在大字报的落款处,什么文字都不写,只用符号代替属于哪一派的。是麻派的,就在大字报的落款处点上几个黑点点,表示“麻子”之意;是瞎派的,就在后面画上一副眼镜,表示是瞎派的。

“大联合”被宣布为反动组织的同时,武斗也开始了。先是对“大联合”组织的头头、骨干成员和“走资派”以及地、富、反、坏、右及其子女,对他们罚跪、吊梁、驾飞机、钢鞭抽等等。继而,那些认为平时表现不好的的人也成了武斗对象。再后来,得势一派的造反组织内部,对同一组织内的持不同意见者也展开了残酷的武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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