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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文访美,台美关系升温

台湾明年大选的民进党总统候选人五月二十九日启程访美。有媒体谑称这是蔡英文接受美国“面试”。实际上,马英九参选总统时也访问过美国,这是因为台美没有邦交,一旦出任总统后,不便访问美国,因此当选前去访问,加强彼此沟通,让美国了解自己的政纲。

“九二共识”与“维持现状”

二○一二年总统大选前,蔡英文也访问过美国,因为种种原因,蔡英文没有得到美国的祝福,透过英国媒体放出对蔡英文不信任的讯息。马英九在中国与美国支持下继续连任。国民党一直宣传因为蔡英文没有明确的中国政策,导致中国、美国都不放心。当时迷惑了一些人,包括民进党内一些重要人物,认为民进党应该向国民党靠拢,搞好与中国的关系,被中国接受了,才能当上总统。

在这个情况下,蔡英文启程去美国之前,马英九总统亲自出马,加上统派媒体的大合唱,要求蔡英文接受马英九的“九二共识”,习近平也加码说,如果民进党不接受“九二共识”,就会“地动山摇”,恐吓意味甚浓。

所谓“九二共识”,马英九自称是“一中各表”,也就是北京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来表,台北则以“中华民国”来表,但是不但北京从来不承认“各表”而只承认“一中”,马英九及其官员也只敢在台湾自说自话“中华民国”,在中国,乃至中国人面前,根本不敢提“中华民国”。而一九九二年时任总统的李登辉与陆委会主委的黄昆辉,也都否认有“九二共识”,即使当时身为陆委会副主委的马英九,也不承认有“共识”。

马英九操控的舆论们就在制造如果蔡英文不承认“九二共识”,美国不会让蔡英文面试及格,那么蔡英文的总统选举必然失败无疑。在这种压力下,蔡英文没有屈服,她认为她的中国政策就是维持两岸的现状。到底是什么现状,蔡英文强调的是“和平”的现状。国民党一再攻击蔡英文此说是“空心菜”,一些绿营人士也希望蔡英文要讲出主权独立的现状。去年,太阳花学运之后,蔡英文承认“台独”是台湾的天然成份,但是在选举期间,鉴于各种因素的考量,蔡英文没有再度强调“主权独立”,但是她有谈及台湾的民主与经济自主,民进党还主张在军队中组织“网军”。如果没有台湾的主权独立,台湾能够有民主、经济自主与军队吗?这看看香港就知道了。

蔡英文的谨慎,也反映出台湾艰难的处境。自从美国总统老、小布什把战略重心放在中东以后,加上中国的崛起,美国就希望台湾不要成为“麻烦制造者”而影响美国的战略部署,陈水扁因为不理这个而造成美国对民进党的不信任,从而让北京在马英九配合下,极力排挤美国在台湾的影响力。一直到中国穷兵黩武直接挑战美日与东南亚诸国欲图称霸亚洲,才使美国警觉起来而“重返亚洲”,也就是“亚洲再平衡”政策。加上去年的太阳花运动与“九合一”选举国民党的大败,也让美国认识到马英九在倾中方面走得太远,导致台湾民意的强烈反弹。

面对中国与马英九以“九二共识”对蔡英文的恫吓,美国亚太副助理国务卿董云裳(Susan Thornton)在蔡英文赴美以前就表示美国不宜对“九二共识”表达支持或不支持的立场。这等于给蔡英文解围,虽然美国一再表示不会干预台湾总统的选举。

今年四月一日,美国两架F-18C大黄蜂战机以“机械故障”为由在台南机场降落,有美国学者公开说,要北京看懂这个意思。二○○九年八八风灾,马政府拒绝美国救援而中国蠢蠢欲动的时候,美国的军用直升飞机也毫不迟疑带着救援物资在台湾降落,迫使马英九牺牲外交部副部长夏立言。二○一一年日本大地震,美国驻日外交官家属撤来台湾,在台湾入境时,是由美国官员为他们办入境手续,根本不让台湾官员插手。这些,都是美国让马英九与中国知道,美国在台湾的特殊地位。这也是民进党必须审慎处理台美关系的原因。也的确,台湾是二战后经由美国之手交给中华民国。如果没有美国,台湾早就被“解放”。

美国看透马英九的倾中

马英九执政后,以“和平红利”来欺骗美国人,暗中却让台湾向中国大幅倾斜,不但承认“一中架构”,也让台湾经济极端依赖中国,以造成即使民进党执政也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习近平就发出如果民进党不承认“九二共识”,中国就会将台湾“地动山摇”的恐吓。

在前年中国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与对钓鱼台采取武力恐吓,在中国今年把空中航线逼近台海中线,马英九态度软弱,甚至暗中配合中国;在亚投行问题上,更是背弃美日倒向中国,让美国进一步看穿马英九的真面目,从而对民进党与蔡英文多了一份理解。所以蔡英文访美所受到的热情接待超出预期。

蔡英文在五月二十九日深夜到达首站洛杉矶时,美国国务院官员登上接机空桥迎接,可谓史无前例。在洛杉矶的首场大型台侨晚宴,美国众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罗伊斯夫妇特别出席。蔡英文强调了“民主”是台湾与美国的共同语言。这等于暗示美国与中国的理念是不一样的。而且也表示会确保台海稳定,以便美国放心。

在芝加哥的台侨晚宴上,她重申台湾的民主是不能改变的,并且热情歌颂台湾的年轻世代。芝加哥大学是美国经济学界的重镇,六月一日上午蔡英文拜会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赫克曼(James Heckman),讨论经济及教育问题,蔡英文还说两人讨论到“欲罢不能”。

《华尔街日报》在六月二日也刊出蔡英文的投书。她提出对外政策的四根支柱:一、扩大与美国多面向的合作;二、找出台湾可以参与其中并有利于国际社会的国际性计划;三、透过贸易多元化,保护台湾的经济自主性;四,增进与中国有原则性的互动。这是蔡英文的一贯立场,先国际,后中国,与马英九相反。

蔡英文在美国的政策宣示

接下来的密集行程集中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蔡英文密集与美国官员及政要见面、会谈,有的还是秘密举行。蔡英文六月二日一早前往美国在台协会,拜会理事主席薄瑞光、执行理事主席唐若文等人,随即由他们陪同拜会布鲁金斯研究所,并会见国防部主管亚太事务的首席副助理部长马格莎曼,贸易代表署主管亚太事务的副代表郝利曼等政府官员。

这一天,蔡英文也前往国会山庄,拜会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共和党马侃、苏利文和民主党瑞德等三位重量级参议员,希望他们支持深化台美的军事交流,强化台湾的自我防卫能力。马侃表示将积极推动台湾加入更多的多边军事演习,透过实际行动支持台湾发展不对称的作战能力,若台湾有意发展本土国防工业,他也乐意支持,显然美国明确把台湾当作它的军事伙伴。六月三日下午,蔡英文在美国华府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发表演说,这是她的政策宣示,针对两岸维持现状说。蔡英文表示,推动两岸政策必须超越政党的主张,并包容不同的意见;她坚信“维持现状”的立场符合各方的最佳利益。因此,在当选总统之后,她将在中华民国现行宪政体制下,依循普遍民意,持续推动两岸关系的和平稳定发展。

蔡英文“维持现状”的主张根据新台湾国策智库所做的民调,有七成四民众表示支持,所以不论马英九如何质疑,她都不为所动。

崔天凯马英九夹击蔡英文

蔡英文在讲话中还强调,最重要的,她将会强化民主机制,确保人民的未来选择权。这个“未来选择权”,既包括统一,当然也包括法理独立。但是在做选择以前,必须强化民主机制,因为目前台湾的民主机制还不完善,原因在于国会一直是国民党占多数,所以不论是选举条例、公投条例等等,都有利于国民党而无法展现真正的民意。这也是为何去年发生太阳花运动占领立法院议事厅的行动。

对蔡英文此行,北京密切关注。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在六月三日指责蔡英文为何有话不跟对岸说,要找外国人面试?他还说,蔡英文要通过十三亿中国人考试,对“一中原则”不能蒙混过关。

对此,蔡英文在华府的台侨晚宴上坚定的回答说:自己不需要到世界上任何其他的国家考试,“如果我要考试,台湾人民是我唯一的主考官”,她只需要对两千三百万台湾人民交代她的答案。崔天凯的话更引起台湾民众极大反感,责问习近平何曾通过十三亿中国人民的考试?至于为何不找“对岸”,而找外国人说?那再明确不过,因为台湾是主权国家,找谁说是台湾人自己决定的。何况中国领导人一向不是赞赏台湾的国民党买办集团,例如连战、马英九之类,以为国共勾结就可以操纵台湾的命运,从而拒绝与民进党交流吗?

任期已经不到一年的马英九总统也不甘寂寞,安排在蔡英文访问华府时刻的六月三日,他与美国史丹福大学联合举行的“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系列活动”视讯会议,大举推销“九二共识”,在同一天配合崔天凯夹击蔡英文。马英九居然说现在台美关系三十六年来最好时刻,关键是“九二共识”。美国早已表示有没有“九二共识”,都与美国无关,马英九却还要强加于美国,凸显其内心的焦虑。马英九还公开质疑可能成为未来台湾领导人的民进党主席蔡英文,是否会继续维持不统、不独的两岸现状。马英九不用“总统”而用“领导人”,已经是沿用共产党的口气了。

因为马英九已经是跛脚总统,国民党内目前兵荒马乱,各怀鬼胎,连一个总统候选人都还没有推出来。马英九一再质疑蔡英文不可能“维持现状”,导致台湾《苹果日报》也发表社论怀疑:是不是马英九“与中国许多保密的默契难以为继,蔡无意中忽略了那些默契,弃置了国共许多隐藏的黑箱关系、机制、条件、暗桩和共识”?

针对中国与马英九的夹击,美国也作出回应,其实应该是老早决定的回应:

六月三日,蔡英文成为首位进入白宫国安会的台湾总统参选人。蔡英文上午与白宫国安会亚太资深主任麦艾文及亚太主任何瑞恩进行了深入而愉快的会谈。也有报道蔡英文也见到了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赖斯。

但是消息未获证实,传出这个消息的是卡内基和平研究院副总裁、前美国驻台办事处处长、长期为马英九说话的包道格。六月四日,蔡英文也成为首次走进美国国务院的台湾总统参选人。她和副国务卿布林肯会面一小时。记者问蔡英文“和布林肯谈了些什么?”蔡英文回答“我们还是以台美关系的主要议题交换意见,包括贸易经济的问题、国防、国际参与等,当然两岸问题也要交换意见”。

模糊空间让人民决定未来

虽然见面官员的层级并未提高,但是走进国务院也是一种礼遇。从美国与蔡英文交换的意见显示,不但是台湾与中国的政治关系,就是经济与军事关系,也都是美国关注的议题,并且主动提升台湾在这两个议题上的自主性,以确保台湾的安全与自主。

而美国国务院的官员,面对这次蔡英文访问美国,一再表示美方基于“美中三公报”及“台湾关系法”的“一中政策”,和台湾发展非常坚实的非官方关系,美方信守承诺,支持台湾安全、拥有免于威胁的自由,促进台湾的经济繁荣,并协助台湾在国际社会享有应有的尊严与尊重。

蔡英文进国务院前,先行拜会美国前副国务卿阿米塔吉、前亚太事务助卿薛瑞福,他们透露都想尽量维持民进党与国民党的公平竞争关系,几年前很不幸看到部分美国媒体的评论,影响了二○一二年的总统大选,这次他们将尽己所能,确保不会有人企图影响这次的选举,以充分展现台湾的民主。

蔡英文纽约之行来不及写了。蔡英文谦虚的表示,美国之行不是“成功”,而是“顺利”。总之,蔡英文对“九二共识”的态度,简单一句话就是,不接受也不拒绝。维持一个模糊状态,这个立场已经被美国接受。至于台湾未来如何发展,最后由台湾人决定。

《动向》2015年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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