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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俘营到古拉格:一名苏联士兵的故事

在纪念二战结束70周年之际,一名曾经的苏联空降兵讲述了自己的人生故事:他从空降开始的峥嵘岁月,坠入古拉格的深渊。

当1941年6月22日,莫斯科郊外小镇刺耳的大喇叭广播里传来这个消息——纳粹德国入侵当时并未加入战争的苏联,内托(Lev Netto)的心中只有快感。

“想到我们会有一场真正的战争,我欣喜若狂”,年过九旬的内托说。他当时只有16岁,还不到应征入伍的年龄。

在他莫斯科满是画作、书籍的家中,内托开始追忆往事,讲述当年的莫斯科是如何从首都匆乱间变成一座战地城市的。

那时,他看到妇女们拽着被称为“香肠”的拦阻气球绳索,也看到成千上万人在路上挖沟以阻挡坦克。

内托说,起初人们感觉,斯大林一定是正确的。“我们以为我们的最高指挥官一定心中有谱。”

然而当他看到苏军向已经挺进至莫斯科城外50公里的纳粹部队开火时,他意识到,“我们从没有在广播中听到这样的报导”。

局势失控

内托目睹了1941年10月16日臭名昭著的大崩溃,感到苏联当局对局势失去了控制。

他回忆道,人们洗劫商店,争抢食物、衣物和家具。他当时在苏军中服役的父亲,烧毁了文书。“警察全都不见了”,内托说。

内托在1943年入伍。因为父母族裔的原因,他加入了爱沙尼亚族的部队。他被征召加入一个危险的行动:空降到纳粹占领的爱沙尼亚,支持当地处于萌芽状态的游击运动。

“我不记得曾经为此害怕”,内托说。他和战友喝过酒、唱着歌,连夜飞过前线,然而在他背着降落伞跳下的那一刻,他一下清醒了。

“新鲜的空气打在脸上,这个感觉我记忆犹新。欢快的心情过去了,酒劲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说。

行动中被俘

这个行动以惨败告终。飞机没有像此前计划的一样,空投食物供给和弹药。最糟糕的是,当地根本没有游击运动的影子。

在逗留了几周后,内托和战友发现有部队出现,并听到部队里讲俄语。“全都是些骂骂咧咧”,内托说。

然而当部队靠近时,他们发现这些人穿着纳粹军服,这是被俘苏军士兵组成的“伪军”。

内托的队长站了出来,扔出一枚手榴弹,高喊“为了祖国,为了斯……”,他没能喊出斯大林的名字就被爆头了。

内托也打算效仿队长,并准备好一枚手榴弹。然而就在这时,他想到自己的妈妈,想到了她哭泣的样子。他把手榴弹扔到一旁,没有站起来。

纳粹军将他们关进牢房,而当地人朝他们扔石头和棍棒,骂他们是“斯大林的土匪”。

他们发现纳粹手中有他们的名单,这意味着有人在莫斯科出卖了他们。

人生梦魇

内托曾辗转于数个纳粹战俘营,劳动任务是清理盟军轰炸后的废墟。后来,他被美军解放出来,而这却成为了他背负的罪名。

苏联当局对于那些在战时与外国势力有联系的人格外有疑心。“当我们的官兵赶赴东欧为主的其他国家时,他们开始理解不同政权之间的巨大分歧”,内托说。

重获自由后,他回到苏军中,盼望着能在1948年退伍。然而他被遣往最北部诺里尔斯克的一处古拉格劳改营:他因为反革命活动,被判25年徒刑。

直到1956年斯大林逝世、他被释放,他一直未能见到父母。他被迫在北极圈的冰天雪地下务工,在那里为当地冶金业修建炼铜厂。

“我很清楚,想要活下来就要干活、再干活,因为只有当你干活,你才能与那些会帮助你的朋友们在一起”,内托说。“当你的皮肤因为零下50度的严寒而发白时,他们会用雪帮你猛搓。必须互相帮助,正是这一点救了我的命。”

“含着泪而美好的一天”

“13年后的1956年,我回到家乡,再次见到了父亲。他在1956年年底去世,我亲手将他入葬,这对我来说是上天的恩赐。”

内托在得到平反后读了大学,而后从事工程师工作。他写了多本书,来讲述自己的经历。

年过九旬、拄着拐杖的内托偶尔有些步履蹒跚,他说“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女儿递给了他一袋子的勋章,他桌上有一张胜利日的卡片。“对我而言,5月9日永远是眼中含着泪水而美好的一天”,内托说。“我永远都记得那些死在我眼前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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