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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忘掉“动机”

五个女孩在妇女节那天举行针对公共交通工具上的性骚扰抗议活动,引发很大关注。除了事情本身,我担心会出现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动机炒作论。果然,看相关微博评论,有人义正词严地指出,这五个女孩只是为吸引眼球,炒作罢了。

“你想红吧?”

“你想炒作吧?”

听起来耳熟吗?太耳熟了。如今你在微博上说个什么,批评个谁,呼吁个事,一定会有人上帝般呵斥:“你不就是想炒作吗?”说完他简直要陶醉在自己洞察秋毫的睿智之中,那正义凛然,头顶仿若罩着一个光圈。

几天前采访梁文道,他笑说“公知”的污名化系谱中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动机论。梁文道总结了他观察到的三段论:第一,所有因为私利而做事的人,都不是好人;第二,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和利益;结论:所有人都不是好人。

“你发现吗,这逻辑使得我们今天处在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干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该干任何事的环境之中。雾霾不要去管它,环境问题不要去管它,食品安全问题不要去管它,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当有人想要认真地说一点儿什么事干一点儿什么事的时候,立即会有人蹦出来:你想炒作吗?!”

想起不久前,德国青年雷克的视频火了,有粉丝好心劝慰我:“你不该转发那个德国人的帖子!”“为什么?”“他是西方的,没安好心”。“哦,他安没安好心我们谁都无法证明或证伪,为什么不能听听他说的对不对呢?共产党不是有法宝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那个善良的粉丝憋了很久,回复:“就算他不是别有用心,也不过是个炒作的傻X而已!”再想回信,发现我被拉黑了。

这论调真的不新鲜,一个半月前那个关于雾霾的视频大火的时候都被用滥了。记得当时金庸迷六神磊磊是这么说的:“扯动机,乃是一种下流的恶习。张无忌救六大门派,满世界谁在质疑他的动机?灭绝师太和成昆。可见凡事喜欢问动机的,不是脑袋太轴的,就是性子太劣的。动机是个近乎无法证明的东西。你不能用无法证明的东西判人家的刑。范遥毁容打入汝阳王府内部?我偏说他的动机是骑墙投机改换门庭;令狐冲和魔教作对?我偏说他是方证冲虚豢养教唆的。这样很不高明,很没劲。”

真的很没劲。我想说,就算他有“动机”,就算他想“炒作”,so what?大概是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的伟大思想影响太深,我们竟然如此习惯于零和博弈。总觉得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必须时刻绷紧斗争的弦。什么?!居然某某有自己的小打算?!一定得揭露他的丑恶面目!

殊不知,如今已经是共赢时代了,不必事事你死我活。任何人干任何事当然是出于自己的目的,雷锋焦裕禄孔繁森的高大全很棒很美好,但食把人间烟火也没那么大逆不道。

一个人干了一件事出来,为什么不能看看事情本身做的怎么样、对大家的作用又如何,而去纠结毫无意义的“动机”?著名的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当年设立奖金,多少是因为他有某种赎罪心态。作为一个制造火药、炸弹的化学家和军火商,他做出来的东西夺去了那么多人命,其中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弟弟(1864年9月3日,斯德哥尔摩的工厂Heleneborg的大爆炸造成5人死亡,其中包括诺贝尔的弟弟艾弥尔)。但谁能否认,他设立的奖项大大推动了物理、化学、医学、文学,尤其是世界和平的发展。

今天我们如果唧唧歪歪说诺贝尔这家伙颁这些奖还不是为了他个人那点儿目的,一定会贻笑大方。

你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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