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下半年来，国际油价从每桶一百美元跌到今年年初的五十美元以下。中国早已是世界第一大能源进口国，每年进口将近三亿吨原油，照理在国际油价暴跌之时是大有利益可图。可是，中国居然在这轮暴跌中没有赚到什么便宜，岂非成了大笑话？
油价临跌以为从俄国得便宜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原油进口国，作为原油供求双方中的一方老大，一直在国际油价定价权上没有发言权似有点不可思议。依照中国官媒的说法，过去是跨国能源集团和跨国投资集团欺负中国。实际上，过去拥有原油进口权的三家中国国企——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的国际议价能力不强。后来，中国拥有原油进口权的企业多了，然而中资原油进口企业不能形成一个相对统一的谈判价格。中国虽然在上海浦东有个石油交易所，理论上是能够形成一个国内的并且接轨国际的原油市场价格，可是实际上从来没有形成过那么一种机制。原因很简单，那个上海石油交易所的三个大股东是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其它取得原油进口权的企业如何肯乖乖听任这“三桶油”宰割呢？他们宁可去国际原油市场去闯，因而中国虽然是世界最大原油进口国，然而几乎不拥有国际油价的定价权。
本轮国际油价暴跌，非比寻常，可中国当局一开始只把它当成几十年来常有的涨跌周期。
从需求方面看，直至去年年中，美国经济虽然已经开始复苏，但复苏速度和幅度都不快，欧洲经济复苏更是姗姗来迟，中国经济一样有着严重的下行压力，日本经济也是上升软绵无力。中美欧日四个国际原油市场最大的买主需求乏力，决定着国际原油市场价格下跌的趋势。根据当时国际能源机构报告，今年全球日均原油需求量同比增幅仅有六十五万桶，低于此前预估的八十万桶。
从供应方面来看，今年利比亚恢复全面原油出口能力，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油市此前面临的供不应求状况。伊拉克战争似乎是二战后第一次没有因为产油地动乱而推高国际油价，交战双方都在保护产油设施，甚至愿低价出售以便筹集军费。
世界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原油在增产，非欧佩克成员国的俄罗斯经济支柱之一也是能源出口，因为并吞克里米亚受美欧制裁，俄罗斯原油千方百计向东出口。
中国当局对国际油价及能源价格形势判断也就建立在此基础上。六月之前的亚信会第四次峰会前夕，习近平与普京出席的中俄天然气合同签订仪式，中国还自以为买到一个好价钱。
对能源革命木然不觉
本轮油价暴跌乃至能源价格的大跌，根本原因和诱发原因都是因为页岩油气商业化开采成功引起的世界能源革命。页岩油气商业化开采首先在美国获得成功。
在这波能源革命刺激下，原来能源中的老大——石油业本身发生了一连串的变化。
过去几十年里，每当石油价格下滑之时，欧佩克总会出面限制成员国石油生产总额，控制总供给以抑制油价下跌，且每每成功。这一次欧佩克似乎放弃协调了。
欧佩克成员国也许看到其石油出口前景短时期内不会根本好转，因此急于出口自己的石油。而在欧佩克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沙特，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愿意减少生产。沙特及海湾国家的石油油质好，石油蕴藏地表浅，其生产成本只每桶二十七美元，有能力有需要扩大生产以更多占据已经有限的世界原油供应量中份额。
对此，一向禁止向外出口石油的美国也公开表示，今年美国石油日产量将增长六十万桶，达到九百三十万桶，而到二○一六年，将再增长二十万桶，达到九百五十万桶的当量。今年年初美国政府批准了壳牌公司出口轻型油。
其实，早两年美国已经默许了近海石油开采。这已经在昭示美国不再担心自己的能源安全，因为美国页岩油气商业化开采成功，而美国拥有蕴藏量丰富的页岩油气。全球现已探明的页岩油总蕴藏量预估为石油的一成，页岩气则占天然气的近三分之一。世界能源已经发生了革命。
而这一切，中国政府却木然无知。
说来好笑，中国对这一轮国际油价暴跌及其原因不应该是不了解的、缺乏灵敏度的、没有预见性的。中国的一切资源几乎都掌握在政府手里，目前中国最高领导习近平几乎已经集权成功。而中共前两任最高领导——江泽民和胡锦涛，前者有专著《对中国能源问题的思考》，后者和他的总理温家宝年轻时都在能源部门长期工作过，有一定专业知识。
缺乏市场意识难抓机会
终于中国也感觉到国际油价暴跌对中国经济的好处了，中国加大了原油进口量。去年七月海关数据显示中国原油进口量仅为二千三百七十五万吨，十二月份的原油总进口量达到三千零三十七万吨。但是中国原油大部分从中东进口，运到国内至少要两个月时间。三十万吨的油轮载货二百万桶，两个月每桶跌二十美元。一船油在运输途中就损失了四千万美元。也就是说，在国际油价暴跌的半年中，中国仍然在损失。
国际油价暴跌，世界能源革命成功，对中国这样一个既是传统能源——原油进口大国、又是新能源——页岩油气蕴藏丰富的大国来说，机会是不断的。
今年一月四日，一家名为WBH Energy的美国页岩油开采公司已提交破产申请。
之所以会有全球首家页岩油公司破产，原因很简单，原油与页岩油的商战中，原油赢了一回。近期国际市场原油价格在每桶五十美元上下，今年开年以来低点甚至跌落到四十五美元，页岩油商业化开采还是一项新技术。只有原油价格在六十美元以上，它才有实用的商业意义。页岩油商业大规模开展是在原油每桶在一百美元的时候，如今原油跌到五十美元以下，页岩油开采自然难以维持。六十美元甚至六十以下一桶原油的价格可能还会维持一段时期，看来倒下的页岩油公司不会是WBH Energy一家，今后还会有其它页岩油公司倒闭或被收购改组。
反过来，能够承受目前每桶五十美元油价的石油生产国没有几个，俄罗斯的开采成本是五十一美元，沙特也不会希望油价一直在低位行走的，因此六十美元以下一桶的价格恐怕也难以维持很久。所以页岩油气企业虽受冲击，值得并购的时机不会太长，稍纵即逝。
中国的页岩油气蕴藏量也极其丰富，只是目前在技术上商业上都还不能充分利用。中国拥有巨额外汇储备，近年来一直在海外并购，可业绩难以向国人交待。这一次出现页岩油气企业值得并购的机会，中国如果能并购这些页岩油气企业，不仅仅是为了眼前的商业利润，更重要的是获得经验以开发中国的页岩油气。中国政府是否能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争鸣》2015年2月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