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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图腾》妙在何处

《狼图腾》的致命弱点当然是其违背历史、军事和生物学常识的主观编造,这只需对草原生活和蒙古族文化稍有研究的人就能揭穿。但这种揭露显然来得太晚,汉族人中相当一部分读者对边地、外族、自然生态的无知已然制造出强大的时尚潮流,他们会因作者真的在草原生活过几年,就对其描述的事实坚信不疑,即使遭到置疑,也能从“细节真的写得太生动了”,“本来就是一本小说嘛”来为自己最初的笃信辩解。这不过是当代中国阅读的常态,如同特战文学和影视剧一样,即使整个中国从专业到票友,对特种作战的理解和掌握都与中国传统武术类似,也丝毫不会妨碍这类作品火得一塌糊涂。

然而,《狼图腾》的泛滥也绝非姜戎一人之力,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当代汉族人集体意识中对强悍和统治地位的渴望。可笑的是,这种渴望恰恰源于汉族人内心对所谓“百年屈辱”的痛切记忆。至于这百年屈辱又源自汉族在一个武力征服了自己的异族(蒙古人也是被女真人征服后成为其盟友的)的领导下逐步腐朽没落,先搁下不提也罢。

强悍而俯视天下者,当然必有一系列优秀品质,诸如独立、进取、顽强、智慧、机敏、团队友爱、责任……,然而暴力征服也必有一系列不那么美好的特征,比如杀戮、凶狠、狡诈、残忍……,这些就只能在“基因优异的征服者更理当强盛,更值得崇拜”的前提下才好意思继续歌颂了。

纵观历史,征服者为数不少,但何以蒙古人脱颖而出?姜戎选中这个题材当然与他只在内蒙而不是西班牙插队有关,但以汉族为主的读者群何以趋之若鹜,恐怕就有讲究了。同样具有上述优秀品质的欧洲征服者当然“不正确”,因为他们现在还强盛着,其中的一支,美国佬,还妄图遏制中国,而且其实力和手段每每令正振翅复兴的大汉民族气得“醉里挑灯看剑”。曾经给中国惨痛教训,在百年屈辱中延伸最久的大和民族显然也有上述品质,但这帮孙子是必须斩尽杀绝的。而蒙古族既有久远的辉煌,而且其辉煌恰好能满足对欧洲文明的报复性意淫,其近现代又早已失去强大武力,沦为中原汉族王朝的旅游景点、肉食能源产地和风沙源。

以对这样一支有神奇魔力却无牙无爪的老狼的崇拜,来改造“已成转型期沉重羁绊的农耕文明衍生的软弱国民性格”,宏扬“狼道与天道”,妙得紧啊!说白了,这种需求好像和男人对伟哥的需求相似吧。

当然,在本民族中贯彻“狼性”,也早已不是第一轮就赚了720万的姜戎所管得了的了。这显然是上述对边地、外族、自然生态茫然无知的汉族庞大的“打拼者”人群的灵感。他们所处的时代,压抑多年的逐利本性疯狂释放,法治和道德底线却一再倒退,规范、公正、秩序统统必须让位于“活下去”、“捞到钱”;恰好,也需要钱的姜戎完成了对人性的主观总结,并毫无畏惧地将其上升到种族强盛的宏大议题上;而某出版社和制片方对这两者之间商机的敏锐,那还真不是恰好,而是钱商。

只不过,将中国人野化为狼群后,恐怕第一步还不是什么征服外族,而是为狼王之位先经历内部征服吧。对这一剂民族复兴的良方,其可行性论证还真不容易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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