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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权也会过期作废?

刘邦把拥有重兵与封国的异姓王一一剪除之后,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他在率军平定英布叛乱时中箭受伤,于返回京城途中,便生了重病。吕雉在当地为他请了一位名医,他却拒绝医治,并把医生大骂一通,说:“妈的匹,老子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乃是天命,我的命把子掌握在天帝手里,即使是扁鹊在世,也没法把我的病治好!”赐给医生黄金五十斤(汉代以黄铜为黄金),把他打发走了。回到长安,又接到卢绾谋反的报告,气恼之下,病情迅速恶化。

刘邦虽然像个特等工兵,排除了不少巨型地雷,但他总觉得排雷的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异姓王被干掉了,还有更多的异姓侯,这些家伙当中,有不少身经百战的悍将,自己撒手归天后,谁若一旦造反,照样可以闹得地动山摇,到那时,恐怕吕雉娘儿俩无法对付。想到此,他更是忧心忡忡,于是他不顾病重,硬撑着龙体,召集文臣武将,又宰了一匹白马,与他们共饮那腥烘烘的马血,搞了一次赌咒发誓的勾当,誓言曰:

“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意思是,老子死后,不是姓刘的当王,全国臣民都要起来共同打击他。

群臣赌过了咒,发过了誓,刘邦仍不放心,于临死前一个月,又颁发诏书,晓谕全国,诏曰:

“我立为天子,称帝拥有天下,至今已十二年(自消灭项羽算起,真正坐上龙椅只有七年),我与天下豪杰贤士共同平定天下,又共同安抚治理国家。对于和我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功高的封了王,次的封了侯,再次的也有食邑。至于重臣的姑舅姨表,男的有人封了侯,皆自行设置官吏,征收税赋,女的则称公主。列侯有食邑的,都佩有大印,赐给大别墅。二千石一级的官吏,我把他们提拔到中央任职,赐给小别墅。随我入巴蜀、汉中,平定三秦而有功的人,皆世代袭其爵禄。我对于天下的贤士功臣,可以说很对得起他们了。如有不讲道义,背叛天子而起兵造反者,举国上下要共同讨伐,把他宰掉。布告天下,使全国人民明白我的心意。”

《汉书》原文:

“吾立为天子,帝有天下,十二年于今矣。与天下之豪士贤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辑之。其有功者上致之王,次为列侯,下乃食邑。而重臣之亲,或为列侯,皆令自置吏,得赋敛,女子(称)公主。为列侯食邑者,皆佩之印,赐大第室。吏二千石,徙之长安,受小第室。入蜀汉定三秦者,皆世世复。吾于天下贤士功臣,可谓亡负矣。其有不义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但是,刘邦的诏书、圣旨,以及令群臣所发的誓言,只是在他活着时有效,当他伸腿瞪眼,咽气归天之后,便立即作废。

高帝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四月,刘邦带着一肚子担忧咽了气,时年六十二岁,太子刘盈即位,是为孝惠帝。刘盈这时才十六岁,只相当现在初中生的年龄,且性情柔弱,无力治理国家大事,吕雉女士遂以皇太后身份临朝呼政,独揽大权。

吕雉在刘邦铲除异姓王时,与老公配合默契,下手果断狠毒,已初露峥嵘,待到大权在握,便一意孤行,想干啥就干啥。而她最想干的,就是把刘氏天下改为吕氏天下。她大封吕氏家族的人为王侯,将吕台、吕产、吕禄三个侄子,以及吕台的儿子吕通封为王,又将六个吕氏家族的人封为侯,连女儿鲁元公主的儿子张偃(张敖之子)也被封为鲁王。至于她的老情人审食其,也被提拔为左丞相,专管宫内事务。她不但为姓吕的男人封王封侯,而且大抓军权,任命吕禄为上将军,吕台、吕产为将军,分领京师南、北二军,借助军事力量捍卫吕氏家族的权力。她随老公出生入死闹了十几年革命,深知不但夺取政权需要枪杆子,保政权仍然需要枪杆子。为了加强吕氏家族的权势,她竟将鲁元公主的女儿,也即她的外孙女,嫁给她的儿子刘盈,立其为皇后,亲手炮制了一桩外甥女嫁给舅父的乱伦婚姻。

吕雉行使皇帝大权,如此肆无忌惮地胡搞,严重违背了刘邦的遗训,于是右丞相王陵在上朝时,挺身而出,表示反对:“先帝曾杀白马盟誓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太后现在大封姓吕的为王,这是违背了先帝的盟约呀!”吕雉大为不悦,又问左丞相陈平、周勃,对这事又何看法,陈平两手一摊,说:“以前姓刘的坐天下,让姓刘的当王,今天姓吕的当权,姓吕的当然也能当王,这有啥不可以的!”

《史记》原文:

“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

有陈平这样的革命元老、理论权威旗帜鲜明地支持,吕雉大喜,为了不让其他人插嘴,当即宣布散朝。不久,她便撤去王陵右丞相之职,将陈平提拔为右丞相。

吕雉大封吕氏家族的人为王侯,并非一掌权就这么干,而是徐徐图之,逐步搞定。她临朝称制后的头等大事,便是对刘邦的宠妃戚夫人和爱子刘如意施行报复,手段之残忍,为古今所罕闻。

摘自梅桑榆著《中国历史的隐秘法则》

2009-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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