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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杨坚政变后的屠杀

隋文帝杨坚

杨坚虽然在登极前陆续宰掉北周皇室宇文氏五王,但宇文家族的人还有一大帮,他龙椅坐定之后,便将这帮人视为心腹大患,这些人以后要起来造反,岂不麻烦!正于此时,新任要职的虞庆则向他建议,干脆让宇文氏家族在地球上彻底消逝,以根除后患。高颎等人也跟着说这是个好办法。

虞庆则的建议,正中杨坚下怀,但李德林却极力反对,与虞、高等人争得面红耳赤,直曰“不可”。至于为啥“不可”,史书未载。李德林之所以要“固争”,无非是杨坚夺了宇文氏的江山,又将宇文氏斩尽杀绝,既违背天理,也不合人道,让天下人视新朝开国皇帝为暴君。

杨坚闻言大怒,厉声斥责李德林:“你是个书生,没资格和我们议论政治大事!”遂下令将北周太祖宇文泰、闵帝宇文觉、明帝宇文毓、武帝宇文邕、宣帝宇文赟的子孙一网打尽,全部砍头灭族。

李德林原是北齐中央政府官员,与名士颜之推共同管理文林馆,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武帝宇文邕平定北齐后,把他请到长安,授官内史上士,负责起草诏诰文书,对他十分器重。宣帝宇文赟当朝,任用奸佞,让大才子坐了冷板凳。杨坚为了篡夺皇位,亟须拉拢一批人才为己所用,便派人上门求贤,久受冷落的李德林非常感动,当场表示:“愿以死奉公!”从此竭力为杨坚出谋划策。但却因坚决反对杨坚对宇文家族施行种族灭绝政策,而从此被冷落一旁。后来又因维护法律尊严,劝谏杨坚“政令不一,朝成暮毁,深非帝王设法之义”,而触怒领袖,被罢去官职,打发回老家。

杨坚屠杀宇文家族的场面,史家可能是为尊者讳,未做详述,但可以想象,宇文氏子孙,不分老幼被绳捆索绑,押赴刑场,于砍头的号炮响过之后,刽子手钢刀挥舞,人头乱滚,热血喷射,刀光闪处,一个个罪名只是姓了宇文的“罪犯”,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号,便身首异处,这种场面,凡是人性未泯者,都会为之心惊肉跳。

赵翼先生根据《周书》统计,杨坚先后共诛杀北周几任皇帝及宇文氏宗族子孙有姓名留于史书者凡六十三人,他们每家被灭门的人数,史无记载,粗略估计,至少是这个数字的十几倍或几十倍。

至于那个总是很听话地在杨坚等人伪造的诏书上盖印的小皇帝宇文阐,杨坚也觉得是个后患,将会威胁隋王朝的政治稳定,于即位当年的五月,遣人将他杀害,然后又假惺惺地为他举哀,使劲挤出几滴鳄鱼之泪,以掩世人耳目(由此看来,许多政治家,都有表演才能)。可怜这个娃娃,只坐了一年多的龙椅,并且啥都不懂,只有在杨坚、刘昉、郑泽等一帮人编造的“诏书”上猛盖大印的权利。

宇文阐死时九岁,谥曰静皇帝。

赵翼先生在《廿二史劄记》中怒批曰:

“(杨坚)以妇翁之亲,值周宣帝早殂(死),(勾)结郑译等矫诏入(宫)辅政,遂安坐而攘帝位。其时虽有尉迟迥、宇文胄、石愻、席毗、王谦、司马消难等起兵匡复,隋文(帝)犹假周之国力,不半载殄灭之。于是大权在手,宇文氏子孙以(依)次诛杀,殆无遗种。……窃人之国而戕其子孙至无遗类,此其残忍惨毒,岂复稍有人心!”

然而,赵翼的史观,于今已经过时,在史学家、作家狂热歌颂帝王丰功伟绩的今天,杨坚的“残忍惨毒”,被识为巩固革命政权的需要,杀得有理,或只是缺点或曰小过而已。

在全国臣民热烈欢呼新皇帝即位,庆祝新王朝成立之际,有三位柔弱的女性,发出悲愤的反抗之音。

一位是数月前嫁到突厥的赵王宇文招之女千金公主。她为北周王室的覆灭深感悲痛,日夜向突厥可汗沙钵略哭诉,请求他为周室复仇。深爱这位公主的沙钵略,愤而发兵四十万南下,大举侵隋,给新王朝一个不小的打击。

一位是杨坚的女儿杨丽华。她的老公北周宣帝宇文赟死后,被继任的小皇帝尊为皇太后。宇文赟虽然是个昏暴之徒,但长期受正统教育的杨丽华,感情立场已经站在夫家一边。起初,她为老爹辅政而高兴,因为皇帝年幼,有老爹辅政,皇权就不至于旁落他族。因此,她为老爹入宫辅政出了少力。《隋书•天文下》载:“宣帝崩,杨后令其父杨隋公为大丞相,总军国事。”可见,刘昉、郑译仿造的诏书,最后由她拍板。但她后来得知老爹图谋篡位,便愤愤不平,形于言表。及杨坚受禅灭周,她更加愤慨,对老爹灭周夺位表示蔑视。杨坚自觉愧对女儿,改封她为乐平公主,后来又再三劝她改嫁,她发誓不从。杨坚可以随意杀掉反对自己的人,但还未残酷到对亲女儿下刀的地步,只好听之任之。

还有一位是将门虎女,其父窦毅是北周大臣,官至上柱国,其母是周武帝之姐襄阳公主。窦姑娘听到杨坚受禅灭周的消息后,倒地痛哭,抚胸叹息道:“恨我非男子,不能救舅氏之祸!”她的爹妈吓得急忙捂住她的嘴道:“孩子,你不要乱说,这话传出去,要灭族的!”窦毅觉得她是个奇女,常对人说:“此女有奇相,且见识不凡,岂可妄嫁与人?”后来,窦毅搞了个比武招亲,他在屏风上画了两只孔雀,与前来求婚者私下约定,每人射上两箭,谁两箭均射中雀眼,便把女儿许配给他。前来求婚者有数十人,皆未射中,最后前来求婚的李渊,两箭各射中一目,窦毅于是把女儿许配给当时的唐公、后来的唐高祖李渊。窦姑娘婚后生下一子,便是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这位血性女子的亡隋矢志,靠她的老公和儿子的奋斗而获得成功。

一个在当时不为人知的女孩,竟在一个新王朝刚刚建立时,无意中预告了它的灭亡,这也许就是古人所说的“天意”。

遗憾的是,杨坚不是神仙,无法预算到三十多年后发生的事情,否则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李氏一族斩尽杀绝。

杨坚杀光宇文氏子孙,并未就此放下屠刀,那些助他夺取帝位、为他消灭反对派、为他伐灭陈国完成南北统一大业的功臣,后来大都被砍头治罪。

杨坚在位期间,屠戮功臣勋将的暴行,贯穿于始终。

2009-09-04

摘自《中国历史的隐秘法则》梅桑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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