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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偷走了北京人的骄傲?

北京秋天的天空,曾是无数诗人作家吟咏的对象

成群的信鸽,色彩明亮的琉璃瓦屋顶,无不透露出北京的元素。只是这样湛蓝的天空让见惯了灰霾的我们有些陌生和不适应。其实过去的北京就是这样优雅和安详,清晨的钟楼已经醒来,在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晴空下,静静地守着这座城市,我们仿佛已经听到了鸽哨发出的悦耳声音。可惜这样的北京唤起的只是北京人无限的惆怅吧。

郁达夫说,愿拿生命的三分之一来换北京的秋

北京曾是人人向往的地方,如今怎么会是这样?这让我想起北京的生活环境,曾经让北京人何等地骄傲和自豪啊。看看北京作家老舍的作品吧,你就知道了北京人为什么骄傲和自豪。

有一年老舍客居在山东济南,思念起北京(那时叫北平)来,于是写了一篇散文《想北平》。文中,他拿北京与巴黎相比较(老舍曾旅欧六载),结论是北京比巴黎美好得多:‌‌‌‌“巴黎,据我看,还太热闹。自然,那里也有空旷静寂的地方,可是又未免太旷;不象北平那样既复杂而又有个边际,使我能摸着——那长着红酸枣的老城墙!面向着积水滩,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的坐一天……‌‌‌‌”

‌‌‌‌“北平的好处不在处处设备得完全,而在它处处有空儿,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气……每一个城楼,每一个牌楼,都可以从老远就看见。况且在街上还可以看见北山与西山呢!‌‌‌‌”

老舍先生不会想到,时至今日,在大多数日子里,在北京城里要想望到北山和西山,那简直是一种奢望。

老舍接着写道:‌‌‌‌“……青菜,白菜,扁豆,毛豆角,黄瓜,菠菜等等,大多数是直接由城外担来而送到家门口的。雨后,韭菜叶上还往往带着雨时溅起的泥点……西山的沙果,海棠,北山的黑枣,柿子,进了城还带着一层白霜儿呀!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

是的,北平是个都城,而能有好多自己产生的花,菜,水果,这就使人更接近了自然。从它里面说,它没有像伦敦的那些成天冒烟的工厂;从外面说,它紧连着园林,菜圃与农村……像我这样的一个贫寒的人,或者只有在北平能享受一点清福了。

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真想念北平呀!‌‌‌‌”

说起北京的美来,不能不提北京的秋天。对于北京的秋天,老舍曾经说过:‌‌‌‌“秋天一定要住北平……在北平的秋天,是没有一项不使人满意的。‌‌‌‌”

‌‌‌‌“天是那么高,那么蓝,那么亮,好象是含着笑告诉北平的人们:在这些天里,大自然是不会给你们什么威胁与损害的。西山北山的蓝色都加深了一些,每天傍晚还披上各色的霞帔。‌‌‌‌”

北京的秋天,不仅得到老舍的喜爱,浙籍作家郁达夫的散文《故都的秋》被称为现代文学史中的经典,也描写了北京的秋,其中对北京秋天的爱更是浓郁挚烈:

‌‌‌‌“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罢,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训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自然而然地也能感觉到十分的秋意。‌‌‌‌”

‌‌‌‌“南国之秋,当然也是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像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对北京的秋太眷恋了。郁达夫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曾让北京人感到恐慌的沙尘暴,在许多文人笔下也有其可爱之处

十年前,北京每逢春季都会遭受到沙尘暴的袭击,从我国北方吹来的狂风裹挟着大量沙尘铺天盖地而来,遮天蔽日,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曾令北京市民大为恐慌。后来经过植树造林、退耕还草等一系列的措施,近年来沙尘天气已经明显减少。然而,沙尘暴走了,雾霾却来了,面对雾霾,北京人每天都在盼风,盼得望眼欲穿。我们不禁要问,如果在沙尘暴和雾霾中二选一,你会如何选择?

如果在沙尘暴和雾霾中二选一,北京人会选择沙尘暴

对于北京的春天,许多作家都写过,似乎一致认定北京的春天不如秋天可爱。至于其中的原因,大家都将其怪罪为从北方吹来的带有沙尘的风,其表现就是今天人们说的沙尘暴。但是仔细阅读那些写北京春天风的作品,你会看到一个微妙的现象:尽管他们把北京春天的风描写得携沙带尘很像妖魔鬼怪,但是最后一定笔锋一转,把这个妖魔的可爱之处写出来。

老舍先生在《北京的风》一文中这样写北京春天的风:‌‌‌‌“北边的秃山挡不住来自塞外的狂风,北京的城墙,虽然那么坚厚,也挡不住它。寒风,卷着黄沙,鬼哭神号地吹来,天昏地昏,日月无光。青天变成黄天,降落着黄沙……‌‌‌‌”

‌‌‌‌“一会儿,风从高空呼啸而去;一会儿,又擦着地皮袭来,击撞着院墙,呼隆呼隆地乱响……连皇城的红墙与金銮宝殿似乎都在颤抖。太阳失去光彩,北京变成任凭飞沙走石横行无忌的场所。‌‌‌‌”

你看这风多可怕,可是老舍笔锋一转:‌‌‌‌“傍晚,果然静寂下来。大树的枝条又都直起来,虽然还时时轻摆,可显着轻松高兴。院里比刚刚扫过还更干净,破纸什么的都不知去向,只偶然有那么一两片藏在墙角里。窗楞上堆着些小小的坟头儿,土极干极细。窗台上这里厚些,那里薄些,堆着一片片的浅黄色细土,象沙滩在水退之后,留下水溜的痕迹。‌‌‌‌”这里透漏出来的分明是对这风的喜欢。

对北京春天沙尘暴的这种又恨又爱的双重心理,出生于浙江温州工作在北京的作家林斤澜写得最好。他有一篇名为《春风》的散文,与其说写北京的春风,不如说写沙尘暴。

‌‌‌‌“……哪里会有什么春天,只见起风、起风,成天刮土、刮土,眼睛也睁不开,桌子一天擦一百遍……‌‌‌‌”

‌‌‌‌“一夜之间,春风来了。忽然,从塞外的苍苍草原、莽莽沙漠,滚滚而来……哄哄呼啸,飞沙走石,扑在窗户上,撒拉撒拉,扑在人脸上,如无数的针扎。

轰的一声,是哪里的河水开裂吧。嘎的一声,是碗口大的病枝刮折了……‌‌‌‌”

‌‌‌‌“麦苗在霜冰里返青了,山桃在积雪里鼓苞了……‌‌‌‌”

‌‌‌‌“北国的山民,喜欢力大无穷的好汉。到喜欢得不行时,连捎带来的粗暴也只觉得解气。要不,请想想,柳丝飘拂般的抚摸,细雨滋润般的体贴,又怎么过草原、走沙漠、扑山梁?又怎么踢打得开千里冰封和遍地赖着不走的霜雪?‌‌‌‌”

许多人说北京的沙尘暴过去比现在强烈,从老舍和林斤澜的描述看来,似乎确实如此。北京的沙尘暴十年前还是很频很烈的,但是十年来,沙尘暴越来越少见了,而另一种天气现象出现了,就是雾霾。用专家的话来讲,北京空气污染的内容和形式都发生了转变。

对付雾霾,现在北京人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只有无奈地等待大风来吹散。现在北京人盼风,盼得望眼欲穿。

现在北京的天气预报一定要谈到风。风成了驱妖逐魔的英雄,风被拟人化了。期盼风来的一整套语言句式,已经成了北京天气预报的‌‌‌‌“标配‌‌‌‌”,请看我随意抄来的两段天气预报:

‌‌‌‌“昨天(11月25日)到今天,北京被雾和霾笼罩。北京专业气象台专家郭建兴分析,今晚,冷空气抵京清理污染……‌‌‌‌”。多么生动的比喻啊。还有:‌‌‌‌“中国气象局公共气象服务中心气象分析师信欣指出,今天晚上冷空气将抵达北京……前半夜,风都很弱,清除雾霾的作用特别有限;而零点过后,随着风力加大,空气质量才会逐渐好转。‌‌‌‌”风抵京还不够,风力还要大,这就是今天北京人对风的企盼。

然而奇怪的是,盼风,风却不来。以至于一些科学家开始研究北京的风哪去了。有科学家的研究结果认为:张家口、内蒙古一带大规模发展的风力发电设备偷走了北京的风。一篇名为《谁偷走了北京的风》的网络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激起了一场热烈的讨论。一些人质问:如果大风车能偷走北京的风,那么浩大的‌‌‌‌“三北防护林‌‌‌‌”为什么没有偷走北京的风?为什么长城没有偷走北京的风?

来自西北的冷空气往往携带着沙尘来袭北京,从前面北京作家老舍和林斤澜的作品,还有北京天气预报的语言来看,如果让北京人在沙尘暴和雾霾之间来选择的话,可以肯定,北京人宁要沙尘暴也不愿意要雾霾。

沙尘暴是自然的过程,风吹来的沙尘中大多数是直径大于2.5微米的颗粒物,容易被鼻腔内部的绒毛滞留,不易进入呼吸道深处;而雾霾的主要成分是直径小于等于2.5微米的细颗粒物(即PM2.5),它能够进入肺部,停留在肺泡中。沙尘暴过程中,颗粒物大多数被风直接吹起,带到空中,属于原发性颗粒物,即一次生成的颗粒物,这基本上是一个物理过程;而雾霾中的PM2.5,包含一些经过化学反应过程转变成固体的小颗粒,是二次生成的,在转化的过程中这些小粒子表面吸附了许多有毒物质,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所以如果要北京人选择的话,北京人宁要沙尘暴,不要雾霾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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