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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英之死(7/15)

——《逝者如斯》系列

哈里森•福尔曼拍1944年的毛泽东江青

六、英骂青:“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前面谈到在庐山会议期间,田家英居然对他的好朋友李锐说:有朝一日如果离开中南海,他要对毛泽东说三句话——其中第一句就是“是能治天下,不能治左右”。这左右是指什么人,当然首先是指他的老婆江青。

因为对芝领导大跃进的许多做法不满意,英与芝的关系已经产生裂痕了,但这是两人分歧之处,英主观上当然是一直想处好与芝的关系的。但对于青,不是英想处好而处不好,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想与青好好处。英是那种不肯趋炎附势,绝不奉迎之人。这固然是性格所然,其实也是不智之处,既然想与芝的关系好,想干点事,那么对于芝身边的这个最紧要之人,怎么能不下点功夫呢?

居宫庭是非之地,处帝后尴尬之间,英注定了是一个两边不落好的角色,注定会成为青密集攻击的对象,也必然成为芝的牺牲品。

青对于英不仅仅是成见的问题,简直就是仇恨。

最早的仇恨可能发轫于西柏坡,那时英正担任着岸英的老师,两人的关系引人注目的好,而且两人还都不约而同的看不惯青。

前娘生的“长公子”与年轻的后娘,角色的本身几乎就是“天敌”,有着根本的利害冲突,再加上生活习惯、日常作派的巨大差异,岸英实在不喜欢这个上海滩来的鸟女人。岸英的地位并非后来的“远新”可比,他可是芝的亲骨肉,是正式的“龙种”,他“我爸是李刚”,依仗的是毛泽东,不需要依仗他不喜欢的后娘。所以岸英居然敢于对青说“如果你不喜欢爸爸,你就走开”。

青听了这样的话后,心中会有怎样的气愤也是可想而知的。但她不能与岸英正面起冲突,更不敢向芝要说法,于是怀疑并迁怒于担任岸英老师的英,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正是英离间了她与岸英的关系。

建国后不久,岸英死于朝鲜,这个冲突算是消洱了,但英与青的隔阂依然存在并继续发酵着。

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英长期掌管着芝的稿费开支,这种现象也是极不正常的。

在中国许多正常的家庭里,管钱的事往往是妻子当仁不让的权力,何况这个当妻子还是芝的正式“生活秘书”呢。无论是从“妻子”的角度,还是从“生活秘书”的角度,为芝管理“小金库”都应该是青的权力,但是芝却让英管而不让青管。芝这样做,其中就有一些说得出口和说不出口的理由。一方面,芝有大量的亲朋故旧,需要用钱去表示龙恩与圣宠;另一方面,芝还要交女友,也需要用钱去作润滑剂。如果让青管,芝就有许多不方便;只有让英管,芝用钱才方便,想给谁就给谁,想给多少就多少。

芝的这种做法,无疑深深伤害了一个合法妻子的权益与感情。但青对于芝“敢怒不敢言”,于是迁怒于这个委托管理者英,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以上这两点因素是极为重要的,英也并不是没有觉察,但他没有自省,更没有设身处地的替青想想。在这些小事,英也是常常拎不清。

相反,由于看不惯青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作风,看不惯青的心狠手辣的待人处世,英毫不掩饰对青的憎恶与鄙视。

在青这一边是对英的仇恨,在英这一边是对青的憎恶,二五一凑,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渐渐势如水火了。

青为何不想办法收买英呢?因为她也看出来了,英是一个难以折服,不能相容,不可能被收买的人。而青一向是有野心的女人,自比武则天,心比天还高,对于横在他面前的绊脚石,她当然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一有机会就会对英落井下石。

1962年,田家英因主张包产到户而受到批评,青第一个(在当时也是唯一的一个)给英戴上“资产阶级分子”的政治帽子,并不断在芝面前贬损英:“他不是你的人,我才是你的人”。这已经不是什么“进谗”,都有点像是争风吃醋了。

英是那种有传统观念的文人,一向认为女人参政非国家与黎民之福,然而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青一天天的牝鸡司晨,干政参政,参与了一出又一出的极左的整人运动,而偏偏芝还说她“政治敏感,对我有帮助”,英既满怀悲愤,又忧国忧民,骂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据说这话是当着朋友于光远的面说的。

英竟将刚刚走出后宫、风头正劲的堂堂“党母”视为“妖孽”,英真是不想活了。

中国的王朝历史上,干预朝政之女性被称为“妖孽”者代代有之,以“殷妹喜、商妲已、周褒姒”最为闻名。其中,苏妲已的故事普及程度最高,褒姒的故事虽没有妲已的故事那样普及,却有一条“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为百姓所熟知。

有商纣王才有苏妲已;有周幽王才有褒姒。

英既指青为“妖”,那么置芝于何地?

笔者在文革初期,即开始反感青。借于此文,叙一叙一个普通大学生何以“反感江青”的缘由及过程。

大约是66年7月下旬的某一天,笔者与同班同学老马(老马只是该同学的外号,因该同学脸比较长)在经过清华八号楼前的小路向西区走去,老马搂着我的腰说:“胡啊!毛主席夫人在北大,刘主席夫人在清华,亲自指导文化大革命,我们这一代多幸福啊!”笔者此时对青还一无所知,当然也毫无反感,连连称是。于是在照相簿上,用毛体草书写上一句话:“世界上有谁比我们更幸福,我们赶上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句话至今仍在我的老照相簿上躺着呢。现在每当翻起这一页,总是想我们当年“多二”啊。

听老马说这句话后约有五、六天的时间,笔者有一天晚上去了北大,北大的操场上人山人海,江青正在讲话。青在讲话中大部分篇幅并没谈什么“文革”的正经事,却大诉她的“亲家母”(即刘思齐、邵华的母亲张文秋)对她的“迫害”,说什么阶级斗争搞到我家里来了。青讲话时情绪很激动,又是抹眼泪又是擤鼻涕的。当时笔者就不以为然,后来又仔细读了传单,感到这所谓的“迫害”根本就不成立,于是摇头叹气,说来说去,仍是一个市井妇人啊,与我老家西隔壁一个特别会吵架的邻居张秀英也没什么差别。这就是对青反感最初的开始。那时是八月初。

八月中下旬,又看到一篇青对文艺界的讲话,她将建国以来二、三百部电影批得一无是处,除了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外,几乎没有一部是好的。不仅不好,而且反动,一概被列于文艺黑线,惨遭枪毙。比如,我们这代年青人曾经非常喜欢的《青春之歌》、《早春二月》,批了也就批了,说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带着个人目的参加革命”,也能勉强说得过去;那么象“李双双”、“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这类农村题材的优秀作品呢?却说是“歌颂中间人物,抹黑贫下中农”;那么还有一类战争片、地下党的故事片呢,比如“烈火中永生”、“野火春风斗古城”呢?却又说是为“叛徒”树碑立传的——

青在这篇讲话中一报就是一嘟噜几十部片子,然后三言两语就将它们全部枪毙了;再报一嘟噜几十部片子,又横七竖八的毙了。这一回,笔者读此讲话时,就不再是摇头叹气那么简单,而是非常生气,也引发深思。这不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吗!这不是“唯我独左、唯我独革”吗!这不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于是认为江青不过就是一个疯婆子,偏执狂,脑子都不正常,怎么能领导文化大革命?

以这两件事为启端,开始反感青。此后对青的认识越来越坏,首先那套着装,男不男女不女的;其次是讲话装腔作势,一开始总说是代表毛主席,你能代表毛主席吗?当然就是“拉大旗,作虎皮”;再其次就是从来不谈促生产,总是与周总理唱反调——日积月累,我早已经在心里骂她就是苏妲已。

从认定青是苏妲已开始,对芝的信仰就动摇了。苏妲已的角色已经对号入座,却也不敢肯定芝是商纣王。不希望他是,不相信他是,宁可相信他也是上当受骗了。可是芝这样的“光焰无际”怎么可能上当受骗呢?我们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我们美好的愿望,芝总有一天会认清他那个枕边之人。狐精总有一天会显原形,毛终究会将她打入冷宫的,那么圣天子仍然是我们的圣天子。哪能想到这一天永远也没有到来。

读《封神演义》,有一个深刻的印象,在商亡的全过程中,苏妲已所起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她几乎是一切阴谋、一切暴政的原创者,炮烙、敲骨察髓、剥皮抽筋、剜比干心的酷刑都是苏妲已发明的,而商纣王似乎只是为女色所惑,耳根子软,上当受骗了。

而在文革的全过程中,谁是原创者呢?毫无疑问不是青。

多年后,小青儿在法庭上说:“我不过是主席的一条狗”。

说小青儿就是苏妲已,现在看来她是远远不够格。说芝是纣则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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