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的“妙用”
最近习近平在比利时布鲁日欧洲学院发表了一篇无题演讲，大意是阐明一党专制在中国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国内媒体迫不及待将演讲文配题为《多党制在中国行不通》。此题目在时下言论领域普遍文不对题的大环境下，定得非常准确，单凭题目几乎无需读全文就明白内容了。但不是说习的演讲有多么简明扼要，而是说他的演讲又是一次为“中国特色”背书。文中唯一有意思的地方，是引用了春秋时期一个名为“橘逾北为枳”的典故。习说：“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意思就是说一方水土出产的物种如异地移植就是另一回事。同样，一种社会制度，亦只能适合产生该制度的社会。典故似乎很能说明一些道理（姑且将它称为“水土原理”），只是将该典故来论证中国的一党专制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却又南辕北辙。
水土原理成悖论
第一，共产主义理论及其配套制度是马克思针对十九世纪中期西方资本主义腐朽没落已到尽头而创立并设计的，国际共运亦从那时兴起，在法国的无产阶级更发动了一场声称为“巴黎公社革命”的暴动。但暴动不成功，马克思那套被共产主义者们标榜为世上最先进的制度在西方终究一天都未实现过，其理论更被弃如敝屣，这不是违反习提出来的“水土原理”吗？
第二，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反映在社会管理上，就是封建君主专制。如果说社会制度是该民族主要文明结晶的话，那么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绝对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结晶了。按习引用的“水土原理”，君主专制产生于中国本土，应最适合中国才对。然而，到了上世纪初这套旧制度终于不适应水土，被孙中山先生发动的带有浓厚外来色彩的民主革命推翻，这不是又有违“水土原理”吗？及至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中共依靠暴力手段建立起现行的社会主义制度。该制度本是马克思给西方国家量身订做的特产，可不远万里传入社会条件比西方还差十万八千里的中国，非但没有被中共认定为水土不服，还能跌跌宕宕延续到今天，这不是更有违“水土原理”吗？如果说，物种可以基因改良，那么就脱离“水土原理”的本意了。
第三，以习为首的中共领导人不是统一口径否定普世价值，主张世界多极发展吗？但他们却不能否定这样的事实：他们的前辈们当初从苏俄引入马克思主义的时候正是将该主义视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真理”的；并且在掌握政权后，更以解放全人类为宗旨向第三国输出革命。印度支那地区及非洲一些国家六、七十年代的动荡，正是中国与前苏联输出革命的结果。其中柬埔寨的红色高棉政权，为急促向所谓的共产主义转型而屠杀了全国五分一的人口，就是最典型的例证。现在将马克思主义的“普世真理”降格到要靠两千多年前提出的“水土原理”来认定只适合某些国家和地区，这不是很讽刺吗？站在中共老前辈的立场上看，其实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背叛；标榜什么“中国特色”，完全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骗局。
第四，不屑说中国现行的社会主义制度从外来引进这一层面来说就不符合“水土原理”。要说的是中共在建政后的二十多年里，更政治挂帅，大搞阶级斗争，发动连串政治运动，瞎搞经济，终导致数千万人死于饥饿及政治运动，这已不能以违背“水土原理”来形容了，根本就是开历史倒车，反文明、反人类！改革开放后，得益于外来投资以及唯经济至上的政策，经济确实上去了，但换来的是生态环境严重破坏、有毒食物横行、无官不贪、贫富严重分化及民不聊生等等社会问题。这些问题同样是不符合“水土原理”的一党专制造成的。
危险的“忽悠”
综上所述，习今次提出的“水土原理”与其一年前在莫斯科抛出的“鞋子论”思路和立意都同出一辙。非但不能说明一党专制在中国长期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反而将自身制度及理论置于既不是普世真理，也不适合本土而不伦不类的地位，而且更将中共官僚阶层不愿意放弃既得利益的国情公之于世。
其实习有心去研究水土理论，何不先从源头去了解马克思主义为何产生于欧洲，却不能在欧洲开花结果，而传入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东方国家却能遍地开花？站在马克思主义立场上讲，共产主义不可能在一个国家和地区独立诞生，只有全世界所有国家经济水平达到基本一致，全人类思想有共识，消灭阶级、消灭军队、消灭国界的共产主义才能实现。一言蔽之，共产主义本身也算是普世真理了。可见马克思是承认普世真理的，只是只承认自家创立的主义为普世真理而已。既然马克思都认为普世真理存在，那么中共主张世界多极就不正确，除非中共与马克思主义决裂。但如果仍以马克思主义者自居，那么中共只有坚持普世真理的存在才能为自身的信念圆说。但如果连这个最基本的信念也没有，那么中共就不能再说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也不能说“中国特色”就是社会主义，索性就将自己的党名改为“中国特色党”，确定自身的制度就是“一党专制制度”。甩掉马克思主义这个沉重的意识形态包袱，那中共也无需长期为普世价值与世界多极问题争论不休，习近平也无须再去费脑筋引经据典用什么论、什么道理去为一党专制辩护了。完全可理直气壮地说，你们搞你们的民主，我搞我们的专制，大家河水不犯井水。而对本国民，则可拍着胸膛声明，“党就是皇权，你们就是臣民”，并继续实行高压政策、继续依靠枪杆子维稳、继续消灭不同声音，将挑战皇权力量铲除于萌芽状态。就当所有臣民永远都臣服你们所谓的“中国特色”实际上是奴隶制的等级理念，任由你一党专制为所欲为。但若中共还自觉未有那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皇者之气，那么以习为首的中共，就继续用“这个论、那个论”来忽悠国民吧。只要你们自己不说穿党及制度的本质，国民永远都像脑子浸水，永远相信你们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甜言蜜语，永远相信你们的“中国特色”制度就是社会主义制度，永远相信你们仍然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直至世界末日全人类一同接受上帝的审判。
不过坦白说，这只是中共一厢情愿的“中国梦”。相信今日的中国国民已不再是任人宰割、任人忽悠摆布、人云亦云的愚民了。看看全国各地正在兴起一浪接一浪的维权浪潮，听听四处发出严惩贪官及要求公平法治的呼声，显示国民做的不是中共同一个“梦”。
习近平如认清今日国内外形势的话，应及早悬崖勒马，不要再放什么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豪论”了。
二○一四年四月十六日
《争鸣》2014年5月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