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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界失联

有时候遇到一个人觉得很有意思,很投缘,可是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王家卫

众所周知,每年都会有些新鲜火辣的词语涌现,饱含中国特色,浸淫文化热点,比如说去年的‌‌“女汉子‌‌”的疯狂‌‌“点赞‌‌”。2012年的‌‌“屌丝‌‌”常挂在口中的‌‌“元芳你怎么看‌‌”,确实一度让耳朵长茧,胃口大减。今年还没过完,但有一个词相信大家一定不会陌生,那就是‌‌“失联‌‌”。

一说到失联,大伙儿可能会立马神经紧绷,神情黯然——如果恰好有读者亲友不幸有过类似经历的话,恐怕本文是读不下去了,没准还会问候几声笔者二老。其实对于他们的问候,我要是硬着头皮说‌‌“我能够理解,朋友请节哀,日子得往前看你觉得呢‌‌”之类的废话……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你理解个毛线啊理解?!你有亲人失联过吗……对此,语塞的我只能试着猜测:如果说失恋的痛苦在于被一个人抛弃,那么失联的痛苦则是被一个世界抛弃。而且最痛苦的是,这份抛弃在来临之前,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作为一种饱含智慧且富有诗意的现代交通工具,最近飞机确实不太平,跟玩似的。当然,被玩的人可就没这么有幽默感。都说有些人死得轻于鸿毛,有些人死得重于泰山,更有的人如《死神归来》般死去活来再无奈逝去,我却很难想象这样无端端地在飞机上失去了踪影算是什么?说走就走,莫名其妙,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一响贪欢不成,却已是天人永隔……真他娘的操蛋。

更操蛋的是,今年是马年,据网上某神人统计,最近的几次空难居然都与‌‌“马‌‌”有关。前后两次震惊全球的马航就不说啦,阿尔及利亚的飞机正是在马里坠毁的,而前不久的台航也是在飞往马公机场的时候出事……如果说真的命运无常,造化弄人,那这个能玩转地球的造化到底是什么呢?作为一个无可救药的无神论者者,我也不得不为这个世界的运转感到无能为力的困惑。

谈完造化,我们再聊回科学。从大数据上去分析,飞机的确是非常、特别以及十分安全的,不过依旧很难说服我这个标准的理科生。原因很简单,因为飞机一旦出事就意味着死刑,除非你运气足够好,但如果说运气好的人应该也不会摊上这种事儿。

至于其他交通工具就不一样了,你起码还有把控的机会。就是说,即便真中彩了,智勇双全的你还能够看准时机,赢得生机,继而逃出生天,甚至全身而退——毕竟好莱坞大片看多了,‌‌“世界末日‌‌”也经历了无数回,各种求生技能也被迫增强了不少。

给大家举个例子吧,记得刚考完驾照的那阵子,夏天开再冷的空调我都能汗如雨下,因为每次开车我都非常担心,觉得一切都不由我掌控。来往的行人和车流是如此之浩瀚,总是有些不打灯就变道,没预兆就急刹,中国式抱团过马路,绿化带突然杀出个犀利哥,颇具想象力的故意碰瓷等等违规现象,即便你开得再规矩,再遵纪,也感觉自己像只风雨汪洋中的小舟,随时要被迫‌‌“亲密接触‌‌”。

比起开车所带给我的恐惧,第一次坐飞机的感觉要更强烈,虽说没有《屌丝男士》的大鹏那么严重,以致连电视节目都不敢录,但却足以让我有一种‌‌“颠簸在云端‌‌”的危机感。心想倘若真不幸,那一霎那到来的时候,估计连开机最快的手机也没办法留下遗言。

后来我的车技逐渐纯熟了,手心也不再冒汗了,因为我发现其实行车安全还是能自己把握的,只要不睡驾不酒驾早预判多让行同时记得保养车辆就好,可飞机这种事情不论是坐还是开都不会给我们半点机会。

由此我得到这么一个结论: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失身,也不愿坐在头等舱里失联。

当然,本文并不打算苍白地控诉航班安全和恐怖分子——如果控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即便是神勇无敌的警察,现在也有些无计可施,不过那不是本文探讨的范畴。其实细心的读者也早就发现,本文题记就不是说飞机的。的确,飞机失事让人刻骨铭心,可那毕竟不是常态,真正的常态还是我们正过着的日复一日的荒诞生活,还有那些在生活中悄然失联的人群,即便这些人一辈子都没做过飞机。

说到这,让我们暂时穿越到飞机发明前的古代。

要知道那时候,失联还真是一种常态。兵荒马乱的战国时期暂且不说吧,太平盛世时的出外打工或上京赶考都跟发配边疆一样不靠谱,即便不会遇到鬼妹聂小倩,也可能遇到母夜叉孙二娘,别说真正中举的秀才凤毛麟角,就是毫发无损地安全回乡也是件值得烧高香的事。

此外,看过梁祝的都清楚,那时的爱情很多时候得靠云信传书或驿站跑马。也就是说,如今一个手机能够解决的问题,以前得费多少粮食养多少只鸽子或良驹,遇上个天气不好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回到当代,如你所知,二三十年前,感觉是没有信封邮票就是失联,后来没有bb机电话就只能在你家门口蹲点,紧跟着到了诺基亚之类的手机的不可或缺,现在是没有了网络就感觉给全世界抛弃。

我高中有位女同学,叫小婷,跟我很熟,几年的朋友了,大家一起去种过青菜踩过单车看过落日……这样说下去有朋友可能以为是我的初恋呢,其实算不上,顶多就是两大无猜,心有情愫,有缘无份……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上大学之后,突然有一天她给我电话,说借2000元钱,也没说任何理由。我觉得很莫名奇妙,借钱借得很不靠谱,也就没有理会——实际上我自己也没有钱,后来听朋友说,他也被管借钱了,可能是要来打胎,也可能是辍学去流浪,总之后来死活联系不上了。

一年之后,我居然接到了她爸电话,问我见不见小婷,都快一年没音讯了。

我一夜无眠。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顺带做个寻人启事吧:朋友个子不高,皮肤较黑但很健康,身材娇小但姿色上乘,胸器袭人但不足以吓人,记忆中一直是长色的黑发,如今可能已经剪短,或是染黄。当年是单身,如今可能已经嫁人,甚至可能离异,喜欢上了跳广场舞或是移民澳大利亚……如果有朋友恰好看到,不需要联系我。

跟小婷一样,很多老友早已经‌‌“苟富贵快相忘‌‌”了,很多情人都成了别人老婆或是不小心失足到东莞去了,很多别人的故事还没有杀青我的戏份就已经完结……借问邂逅何处有,路人摇指电影院。生活中,哪里有这么多重新邂逅啊!我跟前女友分手都快10年了,而且同在一个城市,截止到本文完稿前依旧还没邂逅过。

金庸小说里的‌‌“青山不改绿水常流转角下一章又在江湖某个客栈或山顶遇见了的‌‌”的大侠们,那恐怕是见个鬼吧,你要说是在一个村或一个镇里我就信。

在这个希望和绝望横溢的世界里,处处充满着失联的陷阱,爆炸跟地震随时可能发生,空难跟矿难随时占据头条,十几年的墙角亦随时可能被挖走,你那童年的城市也可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厂房……你甚至还可能跟过去的那个你失联,等你追名逐利多年以后,等你车贷房贷和女儿的嫁妆都搞定后,历经世事再久别重逢时,他早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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