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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当如博望侯

——《史记纵谈》之二十七

我一直怀疑,能够出现夸父逐日神话的民族,怎么会缺少万里远征的孤胆英雄?汉有张骞、苏武、班超,晋有法显,唐有玄奘,但此后,就晨星寥落。我相信,这样的人,汉以前肯定不少,只是缺少像司马迁这样历史学家的记载,他们的事迹,就像当年的恐龙一样,消失在万里黄沙中,从此不为人知。

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第一个汉族的英雄,是张骞。

张骞是汉中人,武帝建元年间担任郎官。汉政府为了彻底解决匈奴边患,决心与这个飘忽不定的游牧民族决战。有情报说,匈奴人打败了月氏,将月氏王的头颅制作成了饮器,月氏的残部逃往远方,一直想报仇。汉武帝认为,如能联络上月氏,与他们共同夹击匈奴,是最好的选择。联络月氏,必须要经过匈奴占领区,风险很高。于是,中央政府专门公开招募使者。张骞慨然应募。公元前138年,他作为大汉皇帝的特使,去月氏国。当时随从有一百多人,堂邑氏的西域人甘父也同行。张骞一行从陇西出汉关,进入了匈奴人控制地区,被拘留。张骞被送到匈奴最高首领单于处,单于不让他们走,说:“月氏在我们的北面,汉使如何能去?如果我要派使臣经过大汉去南方的越国,汉皇帝能同意吗?”张骞被迫居留胡地十多年,匈奴给他娶妻,并生了儿子。但是,张骞一直不肯放弃初衷,随时保留着“汉节”。

“节”是代表皇帝身份的信物,由使臣持有。汉节“以竹为主,柄长八尺,以牦牛尾其眊三重”。汉一尺约合今23厘米,可知节是高1.8米,束有三重用牦牛尾制的节旄。以后的苏武,作为汉使,同样也不放弃汉节,表示了对祖国和皇帝的忠诚和气节。

后来,匈奴人的看管松懈了,张骞就和他的部属逃离匈奴,向月氏方向奔走。向西走了数十日,到了大宛。大宛国知道有大汉,富裕文明,十分向往,一直想联系而不得,见到张骞等人,非常高兴:“你们要去哪里?”张骞说:“我们是汉皇帝的使臣,准备去月氏国,路上被匈奴人禁锢。这次是逃出来。希望大王能给我派个向导,如果能到达月氏,我回去后,大汉皇帝一定会给你们重赏。”大宛王当然相信。他专门给汉使团派了向导,一路上让当地政府接待。到了康居国,该国王又派人将汉使团送到了月氏国。大月氏王被匈奴杀掉后,他的儿子已经为王,国人也迁徙到了大夏,这里土地肥沃,生活安逸,没有灾害,他们根本没有了报复匈奴的雄心。张骞反复劝说,都无法打动月氏王的心。在那里逗留了一年多,张骞等无功而返。

途中经过匈奴地区,又被他们扣留。过了一年多,匈奴老单于死了,为争夺王位国内发生了动乱,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张骞乘机带着胡妻、随从堂邑甘父回到祖国。这一次出使,先后计十三年,去时使团有一百多人,回来的,只有张骞和堂邑甘父两人。

张骞体质非常强健,为人也宽大信义,就是匈奴等外国人也都喜欢他。他的随从堂邑甘父本来就是西域胡人,善于射箭,在断粮时,全靠他射击禽兽为生。回国后,汉武帝为表彰他们的功绩,封张骞为太中大夫,堂邑甘父为奉使君。

这次张骞出使,没有完成既定任务,但是,张骞的使团到过匈奴、大宛、大月、大夏、康居等国,对西域的地理、物产、风俗习惯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他将葱岭东西、中亚、西亚,以至安息、印度诸国的位置、特产、人口、城市、兵力等,都向皇帝作了详细汇报,为汉朝开辟通往中亚的交通要道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司马迁称张骞的壮举为“凿空”,对以后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的开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在以后汉朝的对匈奴战争中,张骞当随军向导,建有军功,封博望侯。

公元前119年(元狩四年),汉武帝再任张骞为中郎将,率300多名随员的外交使团,携带马六百匹,牛羊金帛万数,浩浩荡荡地第二次出使西域。此次出使,因为匈奴已被逐出漠北,国威大增,使团一路备受欢迎。为扩大与各国的联络,张骞派遣副使分别赴大宛、康居、大月氏、安息、身毒、于阗、扜弥等国展开外交活动,足迹遍及中亚、西南亚各地,最远的使者到达地中海沿岸的罗马帝国和北非。张骞等人的出使,扩大了汉朝的影响力,提高了国际形象。

第二次出使返回后,张骞官拜大行,位列九卿。次年,公元前114年,外交家、探险家张骞去世。这位诞生于公元前164年的人,只活了50岁,他为汉民族创造的业绩,却足以让后人万代景仰。

由于博望侯张骞在西域的巨大威望,以后出使的人,都称博望侯,以借助他的影响力。有确切记载的走向世界的中国人,张骞是第一个。

从历史看,我们的走出国门,大多是被动的,是为了解除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这种威胁,一直都是悬在华夏民族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汉民族亡国的两次灾难,都来自北方:蒙元灭宋,满清灭明。每次翻到这两段黄钟毁弃的历史,常有不忍卒读的悲痛与伤感。

西汉名将陈汤上书皇帝说:“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样豪迈的语言,在汉以后的时代里,没有再现。张骞能够“凿空”,一方面是他的品格和能力,另一方面,也依仗了强大的大汉作后盾。汉代,是阳刚与英武的时代,长达几十年的驱逐匈奴之战,是非常必要的,极大地拓展了汉民族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提高了汉人的国际地位,我们的民族也因此得名。但是,汉武帝好大喜功,缺少平等之心,渴望“万邦来朝”,为了得到西域各国的“朝贡”,只讲政治不讲经济,其间所费,不可胜计,弄得国贫民疲。更糟糕的是,他的这种以主子身份“媚外”争“面子”传统,两千多年来,居然代代相传,还不断变本加厉,这种自欺欺人之举,实乃汉族之悲哀!这也正是博望侯张骞们消失的原因。

宋代辛弃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孙权,不过是内战的军阀而已。生子当如博望侯,才是我们的企盼。

现在面对表格的“民族”一栏,我常常反问自己:想想张骞,我们还有当年的一点“汉”风吗?

2014年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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