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我的女神

女神给我打电话了!这时候我的手机正在响起,上边‌‌“女神‌‌”两个字正在闪烁,配搭着激昂的音乐,颤抖着磕碰桌子,呼叫着我的神经。

每次看到这个名字响起,我就后悔那天没有敲对字,其实这和我的手指比较粗有关系,愣是把‌‌“倪森‌‌”给输成了‌‌“女神‌‌”,不知道是不是当天有点激动,反正恍惚间就把这个号码存下来了。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要改过来,但是每次都没有动手,就这么拖到了现在。

在一边后悔一边下定决心要改这个名字的瞬间,我已经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如同我最喜欢的TVB某配音演员一般的声音:‌‌“你干什么呢?没事儿?我就知道你没事儿……哎,跟我去趟西单吧!干嘛?我想买个东西……成,就知道你够意思,see you!‌‌”

挂断电话,我赶紧发短信给几个哥们儿推掉了饭局,从柜子里利索地拎出一身虽然穿过一天还没洗的衣服,然后出门了。路上,迎着风,我揉搓了一遍头皮,顺便把头皮屑飘散在风中,感觉精神了不少。

门外北京的天气依旧阴沉,就像是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的脸庞,默默地憋着什么,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你说,但是又不肯说出来,好像非等着你问她一样。

倪森就是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那时候她刚从老家来北京,还是报社的实习生,作为记者中的‌‌“前辈‌‌”我带着这个短发、大眼睛、瘦高个的姑娘转了一圈还吃了顿饭。其实我很清楚这是主编给我的接近女生的机会,一旦有适龄的好姑娘入伙儿,就会分配给我当实习生,以图我能借工作之便完成成家立业的大事儿。但是每次我都会跟自己说:‌‌“别扯了,姑娘好不好的有你什么事儿?该干嘛干嘛去……‌‌”而且事实证明历次的姑娘们都很快就无视了我。

但我得承认,倪森跟之前的实习生都不一样,因为她一上来就用那TVB某配音演员一样的声音管我叫‌‌“房老师‌‌”!我一听,心里咔吧一声!心想:完了,这个更没戏了,都直接给我定了辈分了……。

但是之后的经历,让我很快明白,我心里‌‌“咔吧‌‌”早了。倪森压根儿就没有把我当‌‌“老师‌‌”的意思,所谓‌‌“老师‌‌”更像是一个外号,基本上和‌‌“胖子‌‌”、‌‌“那谁‌‌”是一个类型,用途就是每当我跟她说点正事儿,她总是说:‌‌“知道了!房老师……‌‌”我只得无奈地说:‌‌“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作为‌‌“老师‌‌”,我自然则不旁贷地担负起了引导她采访的工作,尽管很快她就能独立采访了,但我们两个人还是会经常就伴儿去采访,有时候干脆是约出来聊天吃饭。对于倪森来说,我是这个城市里她最信任的朋友。

但是另一件事儿也让我当初心里那一声‌‌“咔嚓‌‌”也不算完全无用,因为我很快就听她提起了她在家乡的男友。每次提起时她就用TVB配音演员一样的声音对我说起了他们的幸福时光,各种游乐,各种小清新,各种校园故事。她的男朋友是她的青梅竹马,感情各种好,人品各种好,学习各种好,在老家当着公务员。

每次都是听的我一个劲的傻笑,不时虚伪地点头,然后……然后竟然在心里有一丝酸楚。或许我是觉得有她这么一个女朋友真好,或许我是觉得她男朋友真是幸运,或许我是觉得……,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在我心里。

或许是出于报复,偶尔采访间歇我也会告诉她我正暗恋哪个姑娘。其实我并没有说谎,我只觉得既然她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女朋友,让她参谋参谋也好。但是,经常地,她会突然变得很严肃地说:‌‌“房老师!你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人,只要你爱干净、勤洗澡、说话别没把门儿的、吃饭别吃那么多……总之你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你思想太龌龊了!那么好的女生,你怎么能够染指呢?!不要这样,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尽管,她从来没给我介绍过。

回想着她对我的承诺迟迟尚未兑现,我用怨念瞬间杀死了时间和空间,以至于险些坐过站到西四走回来。然而当我听了她对我说的话,我很快觉得刚才还不如坐过站不来了呢!

‌‌“什么?!你让我帮你挑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别傻了,我能挑什么生日礼物?就给我买20块钱烤串我就过节了!‌‌”我又耍出了我惯用的屌丝做派来对抗她的小清新。按照程序,她本该使出变身秘技,瞬间用她的小拳头狠捶我的胳膊,以代表月亮教训教训我。

但是很意外地,她没有说话,左手理了一下胸前的长发,然后和右手并在一起垂下来。明亮的眼睛很随意地看了我一眼,老实说有点看毛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这是我嘴上说的,我心里想的是:‌‌“你是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

她用那如同TVB某配音演员的声音跟我说:‌‌“没事儿,我就是要走了,老家那边给我找了个工作。我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也想回家看看了。‌‌”

这时候我心里再度‌‌“咔吧‌‌”了一下,这一次的‌‌“咔吧‌‌”少了以往的那些戏谑和从容,竟然带着一些苦涩和酸楚,多了一些不甘和惋惜。我知道脸上的表情肯定不好看,因为连我自己都知道是在强做笑容,‌‌“那你什么时候走呢?‌‌”问完这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倪森迅速地切换回了常态:‌‌“你管我什么时候走呢?!赶紧,帮我挑东西去!‌‌”我一边跟她走,一边也往回切换自己的状态:‌‌“挑什么啊,我知道往前门那边走有个张小泉剪刀店,要不给你买一把,你将来自卫还是入洞房都用的上……‌‌”‌‌“哎呀,说什么呢,好好帮我挑!‌‌”我胳膊上被小拳头代表月亮教训了几下。

就在我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百六十个不愿意的情形下,我已经被她拉到了商场地下的一个角落,这里居然是一家手工制作巧克力蛋糕的工坊。倪森明显早有预谋:‌‌“我早看好了,这个店我老家没有,就在这里订一个吧,你说是挑黑巧克力的好呢?还是挑抹茶味的好呢?‌‌”

我故作姿态地看了半分钟,其实是在憋住各种吐槽的话,然后说:‌‌“黑巧克力的吧,我喜欢吃黑巧克力的。‌‌”

于是倪森很快挑好了一个该死的黑巧克力蛋糕,并且要求做蛋糕的师傅在蛋糕上写字:胖熊,祝你生日快乐,爱你。‌‌“你男朋友叫胖熊啊?‌‌”‌‌“对啊,没跟你说过么?‌‌”这是做蛋糕期间我们俩唯一一次对话。当时我在一旁觉得自己纯粹就是一缕炮灰,幸亏地下没风,不然早不知道吹散到哪里去了。倪森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状态,用紫色的盒子包装好了蛋糕后,贴上闪亮的带子,然后还嘱咐我一定要记得提醒她寄快递。

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只记得她坐上公交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倪森离开已经一周了,主编说她是回老家去办档案手续,但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我心里很明白自己的感受,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能重复自己心里的那句台词:‌‌“姑娘好不好的有你什么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走在街头,我晃晃悠悠,挺着沿途小店喇叭里的叫卖声,看着路上堵车的豪迈景观,心里各种神兽奔腾,然后留下空空的感觉,昏昏欲睡。

到家楼下的大排档,我狠搓了三十根儿串和两个大肥腰,灌下三瓶啤酒,感觉似乎好了些。大吃大喝之间还收到了两个短信,居然是祝我生日快乐的!谁说今天是我生日?明明是……我去,还真是今天。

真悲催!让我想起了倪森现在肯定已经给她男朋友庆祝过生日了,两个人享用完了巧克力蛋糕,还要享受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生活。而我呢,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还是用一顿串当生日晚餐!

想着想着,我已经离开了大排档,一边嘬着牙缝里的孜然颗粒,一边向我家小区门口走去,急盼着把自己扔到床上睡过这个艰难时刻。

‌‌“大哥!大哥!‌‌”楼下的小保安叫住了我:‌‌“你们家是住205吧?哎,有一个快递。给送到这边来了说你手机不接,就先搁我这里了。‌‌”

快递?这是京东的键盘还是淘宝的袜子?我晕晕地打开了快递包装,里边是紫色的盒子,缝隙里透出黑巧克力蛋糕的香味。一张卡片躺在一边,上边一个个的小字,如同一群穿着黑衣的细腰精灵,用极像TVB女配音演员的声音,吟唱起一曲短歌:‌‌“胖熊!喜欢我给你起的新名字吗?我很快就回来了,等我!你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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