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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要反腐,就要进行制度性的反腐

中国的贪腐问题困扰着历代执政者。贪官横行、腐败丛生,虽然当局展开反贪、打贪的运动始终没有停歇,官场的贪腐现象却不仅屡禁不绝,还大有日益严重之势。新一代领导人习近平掌权以来,再次发动大规模地反腐。中共十八大以来,相继有十几名副部级以上高官落马。反腐的利剑不仅指向地方官员、也指向了军方的贪腐分子。最近一段时间,不断传出军方高官因贪腐问题被关押的消息。习近平反腐利剑指向军方寓意何在?触动军中巨大的利益链条,将会产生怎样的效应?对此,美国纽约市立大学教授夏明先生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问:最近,继传出前中央军委副主席徐才厚因贪腐问题被关押的消息之后,官方媒体又正式公布了解放军总后勤部原副部长谷俊山因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等罪名而受到公诉的消息。我们都知道,军队是个特殊敏感的区域。今次习近平将反腐的利剑直指军方高层寓意何在?

夏明:我觉得习近平正在打造一个新的体制。我把它叫做一种国家安全体制。他是想建立一个安全国家。中国以前的做法是依靠军队,后来我们看到周永康下面,又加强武警、国安、公安和特务政治。现在习近平是打算把它统管起来,建立国家安全制度。我觉得国家安全制度本身的建立,意味着一种更大的集权,同时也意味着国家安全制度对原来的军方体系和军方的权力是一种更高地约束。所以习近平的很多做法,应该说是触动了军方的一些权力和利益。另一方面我们知道,军方一些高官和太子党关系比较紧密,因为文革期间许多高干子弟都进入到军队里面,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看到,习近平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尤其他在接班的过程中遇到了薄熙来的挑战,而薄熙来背后是有军方势力的支持的。

现在出现的新四人帮,包括徐才厚,显然军队里面有一部分力量与太子党有关,而且是与薄熙来这部分人脉关系有关。所以我觉得对习近平来说,第二个考虑,恐怕他是想加强对军队的控制。所以我们看到最近国内的报刊,有十几个各大军区的各种高级官员纷纷写忠诚信,坚决支持习近平的领导。第三,我觉得军队在过去十几年的军备扩散中,因为军队的腐败很大程度是与军备采购有关的,而中国过去十几年、其实将近二十年中,军备增加的数目是以两位数在增长。已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军备开支的国家。这一点有很多腐败的漏洞。所以习近平上台以后,这种腐败在全国处于这么一种状态,军方也是他不得不整治的一个地方。所以这三点因素可以说明为什么习近平在军方进行反腐。

问:为什么谷俊山一案的调查历时两年才予正式起诉?

夏明:谷俊山原来是属于后勤部的,和后勤装备是有关系的。他牵扯的利益很多、钱是很大的。军方的钱是很多的。这里边涉及到很多的高级官员,尤其是太子党。而且它涉及到很多国营企业的军事方面的企业。这里边触动的利益就非常大。谷俊山贪腐不会一个人把钱用掉,他一定把钱输送到上边很多地方。谷俊山往上边输送,显然和中央军委、和其他许多政府的重要部门、包括跟财政、预算有关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动军委方面的人物,一方面军队里面本身就有特权,比较难以动他们的奶酪。另一方面,因为徐才厚、谷俊山这边,他们涉及到更大的问题就是,周永康、薄熙来整个大的政治格局的变动。这种情况下的处理就非常的复杂。

问:展开反腐,就要面对利益集团的重重阻力。北京政府会否因此遭到反弹?

夏明:对习近平来说,他知道会遇到很多阻力。如果他要靠现成的体系和结构,恐怕不仅反腐没法进行下去,没法成功,他还可能成为反弹的牺牲品。所以他在制度上、权力上,集中就搞得比较明显。习近平现在已经基本抛开了总理的职位、在建立他的集权;抛开了人大的系统、就是国家主席的控制,国家主席本是一个虚位的设置,现在习近平则把它打造成一个实权的职位。这样就踢开了人大系统。甚至我们看到:他把共产党的决策机构、原来是九龙治水、各人分管一个部门,相互之间尊重各自在这个部门的权力和地位;现在习近平一个人身兼几个重要委员会主任的职务。他把原来政治局常委里边的分工给打破了。又一次完全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中。依靠国家安全委员会、依靠总书记的职务、又有中共中央书记处,再用国家主席的头衔在国际上享受更高的地位。两个军委主席,他把他用起来,习近平虽然遇到一些阻力,但他利用非常集权的方式想打破这种阻力。但这里边有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在于,我们不知道习近平破除了党、政、人大这些原有的系统,也就是说,在习近平进行了一场宪法政变以后,他到底要干什么。

当然我们看到,他现在反腐确确实实反得很厉害。围绕周永康案我们看到,全国上千上千的人受到了冲击;而且在很多县一级的很多领导都波及的很大,习王体系在反腐方面确实比前几届要做得深刻得多。但是我们不知道下一步他到底要往什么方向走。有两种可能:一是成为独裁者,我们可以从目前的情况看出一些苗头。包括他对公民社会的反对、对普世价值的挑战、对像许志永这边和他的成员的一系列的审判,包括对网络大V 的一系列的缴杀。这里边指明了习近平很有可能走向一个非常危险的法西斯方向。另一方面,习近平有没有可能成为中国的蒋经国?这还有待观察。但是,我觉得他成为第二种可能的机会比较小。因为我觉得和他自己的个人意识和素质,以及他周围一些人的远见及理论素质,进入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问:在没有开启政治体制改革的前提下进行的反腐斗争,能否取得彻底胜利?

夏明:从目前来说,这种反腐斗争就没有进行实实在在真正的反腐。要反腐,就要进行制度性的反腐。只要有腐败,都应该去反。进行制度性的反腐,就会从防止腐败上下功夫。现在第一,他没有从防止腐败上去下功夫,也就是他没有防止公权的这个滥用权力、政府官员是无法无天、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他没有在预防的问题上做到切实的工作,没有进行宪政上的改革。相反,他对宪政的破坏,给自己的权利更大。这样就造成未来腐败的机会就更多。另一方面,他不是制度上的反腐,而是派系上的反腐。当然从目前看,习近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迎合了中国目前发展情绪和需要,他反腐的方向是主要指向中国势力比较保守的这一派的。所以我们看到:无论从薄熙来、周永康、还是徐才厚,他们都属于比较偏左的、毛主义、左翼的官僚集团。他对往右的,比如像温家宝家族有很多指控、很多问题,他往右的方向,目前基本没有太多下手。

现在国内外也有传言,习近平反腐要指向大老虎、老老虎,现在是在调查李鹏的家族,李鹏这边也很紧张。所以我们看到,他的箭头的指向,里边有暗合老百姓的需求。尤其我们看到,周永康的维稳体系、政法系统,带来了很多冤假错案,在过去二十年,给中国人民带来非常多的灾难。另外像李鹏家族,李鹏对电力的垄断,和他的家族在六四的发迹,对六四欠下的血债,我相信很多老百姓内心都是喜欢这样做的。所以我觉得习近平是有可能想暗合老百姓的期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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