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我没变,但是不会再对你好了

深夜高热未眠,提笔而记,学医第七年,我没变,只是不会再对你好了

《礼记·儒行》曰:“儒者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广东那位同行不知今夜可否入眠,换做是几年前的我,可能宁可被乱棍打死也要捅死几个人渣,当然,我还有太多的牵挂,同样没有勇气做出上述行为,因为聪明人不断告诉我,不值

我的同学们因为各种原因入了这行,有因为性价比,有因为父母之言,有因为……,感谢我的父母,他们同意我学医只是因为我喜欢。

我喜欢白大褂不扣风一般飘过病房走廊,我喜欢带着口罩看着病历对人说话,我喜欢查房时被主人们一句话点醒的那种喜悦……

小时候爷爷给我的零花钱我买了一只注射器给把拖地海绵打屁股,高中时的课外书是被反复翻看的家庭医生手册,报考七个志愿全是医学,毕业买的课外书是“本草纲目”,不放过任何一张经过我手的药品说明书,我还记得,我学中医,是因为中西都喜欢,学中医医学课程多一些。

人毕竟是要从幼稚中过来的,她说,你已经和大二我见到你时不一样,当时的你,眼睛很亮

今年人生中最大的一堂课是不要把病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

她紫癜肾合并感染,扁桃体肿大,我随手压了麦氏点隐痛+反跳痛,不除外阑尾炎,并不是说我有多高明,能查到主任漏诊的信息,我想,更多是幸运。当天就上了哌拉西林和奥硝唑先保守治疗。

“你,给我量个血压”,“你,把化验单拿来给我们复印”,“你,把主任叫来”,她母亲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三天后血象仍高而改用头孢曲松,就因为更改医嘱护士要核对领药,10点了还未输液,她丑陋的老妈纠缠不清,我随口说的:着什么急啊,不急啊!我确定,我说的时候带着笑。

16岁的女孩不再那么可爱,1分钟后在护士站指着我鼻子对着我尖叫:”你刚才怎么和她说话的?“,显然,她妈告状后唆使她来闹。几天来的愤怒到了极点,我背对着骂了句傻逼。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所有的人都愣着看我,包括她母亲,好像过了一年的时间,下一秒,她已经赖地打砸。我被护着躲进办公室一言不发,似乎对墙上的一颗图钉产生了浓厚兴趣。

她没完没了,说找人怎么怎么着,我怒起: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换来的,是同事及老师责备的眼神。

聪明人又好心劝我,何必当回事呢,她该死也不管你的事。

我到现在也没有后悔骂出的那句话。赔礼道歉,各种谈话,提到我的父母我的学业,终于止不住泪如雨下,这些事情占用了我很多时间,因为这些麻烦的事后代价,我真的后悔了。出事了没有人会真正站在你一边,因为,你什么都不是。

这件事给我的提示是:人得病,都是因为报应,不善良,报应就大。

主任说的很对,不要以为你和病人有多熟。

后来的各级对我的批评教育中,我态度良好,彬彬有礼,积极向上,虚心接受,事情结束。

几周后小女孩来复查,我面带微笑:您怎么样了?。在北京待了这么多年,突然明白过来,一句“您怎么着”=“丫想干嘛”,从此,我跟人说话永远您开头。但是我总是觉得,“您”这个字是最普遍的一句的京骂。

我想,广东的同行能边哭边游街,只是因为有工作,有事业,有房贷,有孩子,有等等牵挂,而我会骂出那句脏话,只因为我的牵挂不够多。

老潘说,他第一次拿回扣时一直问自己:“我怎么成了我最鄙视的人呢”。有没有回扣,我都是开这些药,有回扣干嘛不揣着。

我也正在逐渐成为我最鄙视的人,我不会给病人省钱了,我也学会了“过度医疗”

一位同行和我说,曾经一个急性脑梗的家属骂他,他的对此的处理是:下病重,交到死,监护,吸氧,用最贵的药,三天后家属没了脾气。

转述上诉言论并不代表我同意他的做法,但确实是解决问题的的不错选择。

很佩服儿童医院一位大夫的回应,当时,一位特需病房家属问:怎么花这么多钱啊,你们医院真黑。他答:你白啊?。结果他是被调离工作岗位。

住得起特需病房的人,有几个钱是干净的。人得病,都是因为报应。

你白啊?

投机倒把的发财了,学术不精做院士了,阿谀奉承的升官了……

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环境凶险。在这个国度,扶老人赔钱,治病救人赔钱,打人赔钱,骂人赔钱,说错话赔钱。耍赖失败打打杀杀,讹人失败打打杀杀,扒灰不成打打杀杀,抢座不成打打杀杀,插队不成打打杀杀,违法乱纪不成打打杀杀。

我想活下去,不管在哪,当然要学会伪善和圆滑。

你看,那些外地留京的,没几个不是聪明人,他们都活得多小心。

最近暴力伤医频频,我一条都没转发,我们是在自嘲还是自娱自乐呢

记者们总是为了看起来是弱者的人说话的,前段时间有人对他们围剿东莞XX做出如下评价:记者和妓者,一个卖身,一个卖骨头,都是卖,相煎何太急

也许,他们也是为了生活,于是,就有了八毛钱治好了巨结肠,没给红包缝肛门,所有的暴力伤医,都是合情合理的。

一直坚持要做的一件事:以后我的诊室门口,一定有一个通知,"记者与狗谢绝入内—泰迪除外—请自重。"

当然,因为法律规定首诊负责,你挂了我的号我当然会给你看。

母亲说我幼稚,她们老师一样,就算学生家长到教育局诬陷你,你也不可以不教他,你可以把他放最后一排。

我固执的认为,上述幼稚行为在不远的将来我一定要执行。

我没变,只是不再会对你好了,我不会再挤出人群在天丰利门口为跌倒致膝关节骨折的老头固定包扎,不会为了癫痫患者得到更好的脑电监护而卑躬屈膝求旁边床位的患者交换而被骂,不会写出个体化的病历而都复制粘贴,不会对因为疗效差不多的方案而反复推敲哪个哪个有利

我还是很爱学医,却不爱当医生了。

一位老师说,我们每天干的活,就是擦屁股的时间比拉屎的时间还长。

所以,祝愿仍坚守在临床一线的擦屁股同行们以及我自己,擦屁股愉快!你们,是最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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