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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98)

第三三章 逆流汹涌(1、2、3)

第三三章 逆流汹涌

1

朝堂,宋高宗召见秦桧与王次翁。宋高宗说:“此回淮西战胜,教虏人扫迹而去,全是张俊一力主张。岳飞虽已发兵淮西,却是寸功未立。”秦桧眼望王次翁,王次翁说:“数年以来,岳飞最是骄横,以为国朝全仗他用兵行师,以长城自许。然而去年有顺昌之战,今年有柘皋之战,便见得岳飞不足恃,国朝无他统军,也足以扼制虏人。”宋高宗说:“卿言深中事理。”

秦桧说:“臣昨收到四太子书信,须呈陛下圣览。”冯益接过书信,摊上御案。宋高宗看后说:“虏人教朕割江北之地,万万不得依允。倘若舍弃江北,朕又何以立国?”秦桧说:“臣已草拟得与四太子的复信,须是进呈。”冯益接过,再摊上御案。宋高宗看后说:“此信不允江北之地,而重申讲好之意,深得朕旨。然而可依允虏人,朕当于江北不驻重兵,以示求和之诚。卿以朕旨写入信中,便可递发。”

秦桧说:“臣领旨。”又说:“此回虏人败退淮北,足可惩戒四太子的骄志。然观四太子来信,他虽狠勇,因屡受挫败,也有讲好之意。臣愚乞陛下因势利导,成此大事,实乃天下之幸,大宋之福。”宋高宗说:“朕早曾宣谕,以天下苍生为重,不惮屈己。然依四太子一纸虚文,尚未见得眉目。”

秦桧说:“数年以来,陛下夙夜忧虑,惟求天下太平。然而不与强虏媾和,不收诸将兵权,天下便不得太平,此是陛下与臣愚等所共知。虏人兵势既衰,四太子书信不绝,便见得眉目。骄将拥兵自重,从中作梗,必定妨害和议。依臣愚所见,正宜双管齐下,以收兵权而促和议,以成和议而收兵权。”

宋高宗大悦:“卿有甚计议,可悉心开陈,朕当虚心听纳。”秦桧凑近低语一番,宋高宗大喜,口上却说:“此事须慎之又慎,以防变生不测。成大事者不谋于众,卿等不得泄漏于外。”秦桧、王次翁齐道:“臣遵旨!”

西湖南岸,真珠园高寒堂,秦桧、王次翁为张俊设宴。食桌上摆满美酒佳肴,席间乐女、舞女和歌女轮流表演,张俊边吃边看,乐不可支。

饭后,秦桧与张俊、王次翁步入水心亭。秦桧对随从说:“你们且退下。”随从退去,秦桧问:“张宣抚,此处景致如何?”张俊笑道:“建康府未有如此园林,我恨不能在此养老终生。”王次翁说:“此回张宣抚淮西战功卓著,主上日后欲将此园赐予张宣抚。”张俊问:“当真?”秦桧说:“王参政所言非虚,主上便欲将此园赐你。”

张俊装出十分感动的模样:“主上皇恩浩荡,下官便是当牛做马,亦须仰报圣恩于万一。此回淮西之战,下官誓死血战,义无反顾,杨十、王六、田十七等秉承自家的发纵指示,成得柘皋大功。然而岳五有意延迟赴援,刘十八亦居功自傲,临阵不愿宣力,以致濠州之役失律。”

秦桧装出认真倾听的神情,而后说:“此回岂止是张宣抚功高!主上言道,方今诸大将中,最是倚信张宣抚,可委寄社稷重任。如今圣意欲罢岳飞与韩世忠的兵权,而教张宣抚统掌天下之兵。”

张俊心头一惊,不禁暗语:“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日自家便是福禧双至。”便激动言道:“下官一生富贵,皆是主上所赐。今日惟是仰仗圣旨,任凭主上驱使。”秦桧讪笑而望,心头暗语:“此人虽是庸将,然而野心不小。且暂教他效命宣力,借刀除得岳飞与韩世忠,日后相机行事,亦须将他一并剪除。”却凑近他的耳朵,密语一番,张俊频频点头。

高寒堂,王次翁宴请张俊与韩世忠。韩世忠吐吐舌头:“王参政,我此回奉召前来,不知有甚机要紧切之事?”

王次翁说:“主上有旨,以为韩、张二宣抚在淮西披坚执锐,亲临战阵,甚是辛苦,且教你们在此休息宴饮,待岳宣抚到朝,主上当教你们共同朝见,计议大事。如今岳宣抚未至,二宣抚且在此快活数日。”

韩世忠说:“然而事机不明,也难快活。”王次翁敷衍道:“主上圣算宏远,非下官所知,韩宣抚且请开怀畅饮。”张俊连忙起身,亲自为韩世忠斟酒:“韩五,你我虽是儿女亲家,然而各在一方,相聚不易,且满饮一盏!”

朝堂,宋高宗召见秦桧与王次翁。宋高宗问:“岳飞何以尚未到行朝?”秦桧说:“臣愚以省札催促,今日得知,岳飞已起离宣州旌德县界,进入临安府昌化县,料得两日后便到行在。”宋高宗稍觉心安:“此事虽是稳当,朕亦惟有岳飞前来,诸事措办停当,方得高枕无忧。”王次翁说:“臣愚深体圣意,务须慎之又慎,以保万全。近日与韩世忠、张俊每日宴饮,外示闲暇,却终夜未敢闭眼。但有纷纭,灭族非所忧,所忧宗社而已。”

秦桧眼望王次翁,见他神色并不疲惫,眼球也毫无血丝,不由暗语:“此人虽外示忠朴谨厚,却也颇工于献媚,竟敢在面对时以诳语欺蒙主上。”却说:“臣愚以为,岳飞本是粗夫,然而号称礼贤下士,所属幕僚,多是为他出谋划策。其中李若虚曾在幕下多年,到朝廷任官,敢于矫诏,右袒岳飞。朱芾本是朝廷遴选,一到鄂州军中,却与岳飞沆瀣一气。此二人不当留朝中,以阻断与岳飞的过从。”

宋高宗说:“朕允卿所奏,可拟两个外任差遣,待岳飞到朝,便将二人发付外任。”秦桧说:“臣遵旨!”

2

临安城西北,余杭门外,岳飞一行抵达。三省吏胥到岳飞马前施礼:“下官奉秦相公与王参政钧旨,在此迎候岳相公,教岳相公将军马驻于余杭门外,与随从到真珠园歇息。”又向李若虚与朱芾分别呈上两份省札:“朝廷另命李大卿改任宣州知州,朱参谋改任镇江知府。”

李若虚对岳飞说:“既是如此,下官当与岳相公告别,返回城中,取得老小,前去宣州赴任。惟愿岳相公与众官人珍重!”朱芾说:“下官也不须与岳相公同去真珠园,且就此告辞。自到岳相公军中,自觉问心无愧。惟是去年力劝岳相公班师,犹是心有余憾!惟愿岳相公与众官人珍重!”

岳飞沉默片刻,在马上向两人施礼:“恭请朱参谋与李大卿前途珍重!”高颖、于鹏、孙革、张节夫、岳云等人一同施礼:“恭请朱参谋与李大卿前途珍重!”二人驰马离去,岳飞等人怅望许久,然后由三省吏胥引领,前往真珠园。

高寒堂中,排四张食桌。韩世忠与张俊居中,岳飞与王次翁分坐两侧。韩世忠见到岳飞,立即欢呼:“岳五,自家等你多日,不料今日方到。”张俊笑道:“感荷官家皇恩广大,我等在此等候岳五,玉液美食,竟是逐日不重复。”王次翁起身为三大将斟酒,尚未轮到岳飞,岳飞便起立说:“下官感荷王参政的盛情,惟是须遵主上与亡母的戒令,不得饮酒。”王次翁马上吩咐:“为岳宣抚取凉水!”侍从立即将甘豆汤、木瓜汁、姜蜜水等饮料端到岳飞面前。

一批乐女、歌女、舞女次第登堂,正待表演,岳飞忍不住说:“王参政,国难深重,国耻未雪,渊圣皇帝与众天眷尚在北方受难,中原百姓尚且沦落胡尘,此间歌舞升平,切恐未得其宜。”王次翁暗笑:“你亦不知是甚下场,尚且如此猖狂?”却说:“此本是主上美意,惟因三宣抚在疆场日夜用兵行师,故命下官在此相伴,稍有娱乐。岳宣抚亦须感戴圣德,日后勉赴功名。”

王次翁一挥手,歌舞表演如常。岳飞稍动一动,预备起身离席,却又勉强坐定,夹得一些美食入口,只觉味同嚼蜡。韩世忠见岳飞神色不好,便劝慰道:“岳五,我知你因强敌未灭,心上不快活。然而人生也须有张有弛,有悲有欢。今日难得大家相聚,得行乐处且行乐。”岳飞说:“感荷韩相公。”

王次翁与张俊听得两人言语,嘴角微微嗤笑。岳飞听得靡靡之音,如同芒刺在背,最终起身离席作揖:“三位相公且在此宴饮,下官路途跋涉,稍有不适,便请先退。”言毕,径直扬长而去。王次翁凝望岳飞背影,不由暗语:“今日可知,岳飞尤是强梗,非韩世忠可比,故官家与秦相公极是忌恶,此正是他取祸之道!”

馆舍,韩世忠拜访岳飞。岳飞说:“既是难以作为,下官的进退祸福,又何足挂齿。惟是秦桧那厮奸人得志,国家前途极是可忧!”

韩世忠说:“岳五,你可说进退,不可说祸福,此言不祥。秦桧那厮虽是奸恶,料他亦奈何我等不得。”高颖说:“韩相公,你须知秦桧自独相以来,已贬窜得多少名士?如胡编修上书,远谪岭南;其他两个士人,一个因为鸣冤,一个因为刊印奏疏,便遭迫害惨死。”

韩世忠吐吐舌头:“我是正一品太保,岳五是正一品少保,秦桧惟是左宣奉大夫兼右相,何惧之有?”孙革说:“韩相公虽是望高、位尊而权重,然而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韩世忠冷笑一声:“我且看秦桧那厮如何动作?”他望望窗外天色:“岳五,又到晚宴时分,既是主上赐宴,你且须忍耐。”

高寒堂,三大将刚刚吃过早饭,秦桧便坐轿前来。秦桧面露微笑:“下官奉圣旨,特赐三宣抚新命。”他把手一招,三名吏胥手捧三轴官告走上前来。张俊早已知情,岳飞也有预料,独韩世忠颇觉诧异。三人向行宫方向下跪:“谢主上隆恩!”吏胥将官告授予三大将,三人起立后,各自展开官告。

秦桧笑道:“主上特出宸断,命三宣抚出任枢相,教你们居中执掌兵柄,以便诸军同心合力,扫除虏寇。请三枢相同去面对,叩谢圣恩。自今以往,你们与下官同辅明主,文武兼济,岂惟天下之幸,也是下官有幸。”言毕,爆发一声狞笑。

张俊马上应答:“主上圣明,下官敢不恪守新命!”韩世忠犹疑片刻,嘴上也说:“下官惟是感荷圣恩。”岳飞暗语:“倘若只为扫除虏寇,便是好事。然而秦桧那厮面露狂喜,必定口是心非。”便说:“下官感荷圣恩,惟愿从此以后,得以与秦相公协力,扫除虏寇,雪莫大之耻,报无穷之仇。”秦桧暗语:“这厮话里有话。”便报以一丝哂笑。

朝堂,宋高宗端坐,得意忘形之余,不由对冯益言道:“朕思虑多年,今日方得仿效太祖皇帝旧规,第二回杯酒释兵权,以革倒持泰阿之患,削尾大不掉之势,不动声色,措置天下太平,将三大帅如婴儿玩弄于股掌,岂不快活!”冯益赶快下跪:“陛下圣明!陛下睿断!陛下英果!”宋高宗哈哈大笑。

张去为来报:“新任枢密使、副上殿。”宋高宗立即改换面孔,变得和颜悦色而略显严肃。三人上前叩头:“臣等谢主上隆恩!”三人起立,宋高宗说:“朕以虏寇未平,中原未复,更定大计,登用枢臣。卿等久在兵间,为国虎臣,料敌制胜,威震华夏,惟愿施展韬略,训武厉兵,一雪仇耻。朕昔时委寄卿等以一路宣抚之权尚小,今日付与枢密典兵之权甚大。卿等自今以后,须是共为一心,勿分彼此,顾如狂虏兀术,又何足扫除。料得卿等必不负朕的寄托之重。”

张俊说:“臣感戴陛下信任之深,委付之重,敢不勉力!臣行将到枢密院治事,所统军马,伏望拔属御前使唤。”宋高宗说:“今年正月,卿前来行朝,朕曾教卿读郭子仪传。唐朝郭子仪与李光弼同为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而李光弼负有不愿释权的嫌隙,郭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卿今日所奏,煞是不负朕训。”

岳飞暗语:“此才是真实意图。”便用沉重的语调言道:“臣自去年班师,深负愧耻,无地自容,祈请陛下优恩,释去兵权,未蒙俞允。如今既是陛下圣断,臣惟当遵旨,愿以所统军马,交付御前。正将王刚所统背嵬马军,也乞遣归鄂州,以便防拓。臣本是一介耕夫,误蒙陛下付托,而所设施,未效寸长,深以旷职为羞,理当深省罪责,退居林泉。如今臣所统军马既归御前,枢密院重任,陛下委付韩、张二枢相,也足以成事,伏望陛下成全臣愚区区之志,就此退闲。”

宋高宗暗语:“你得人心如此,朕岂得善罢罢休?”便说:“卿智略威名,为国家所重,须是志在王室,辅朕成中兴大业,朕岂得允卿所请?”岳飞说:“圣恩深重,命臣等以扫除狂虏为己任,教臣何以辞难?依目前兵力事势,臣等扫除狂虏,可期岁月。眼下正当夏日,到秋冬便可用兵。伏望陛下圣断坚定,力排屈辱媾和的谬论,决计复仇报国,则中兴大业必成;陛下为中兴之主,必当光耀史册,万世追美。”

宋高宗暗语:“至此他还侃侃正论,好不令人嫌恶!”便说:“今虽有柘皋之捷,复有濠州之败,卿等主张枢密院,正宜慎于用兵。”张俊马上响应:“臣愚自当恪守圣训。”韩世忠暗语:“我有濠州之败,说话并无份量,也不须与官家当面顶撞。”便说:“臣的高官厚禄,本是陛下所赐。臣既到枢密院治事,愿将淮东军马交付御前。”

宋高宗暗语:“释权之戏,已可收场,后宫尚有新到美人的嬉戏。”便说:“卿等下殿,即时去枢密院治事。”韩世忠、张俊、岳飞齐道:“臣遵旨!”三人下殿,宋高宗凝望他们的背影,不由自语:“韩世忠救驾有功,岳飞却强梗不逊。”冯益听得,心中一喜:“此语不同寻常,须传与秦相公。”

3

书房,秦桧与林大声坐叙。秦桧说:“老夫与林朝请曾是温州结识的故人,计议须是推心置腹。”林大声说:“下官感荷秦相公提携,得以出任湖、广总领,敢不竭尽所能,报答于万一?”

砚童来报:“张枢相求见秦相公。”言毕,呈交秦桧一份礼单。秦桧展开念道:“金器十色,玉壁四件,珠子五百颗,蜀锦二百匹……”不由对林大声笑道:“此是张俊自登枢府,初次夜访。他的家财天下第一,却是素称悭吝,不意今夜破费,竟是如此之多。料得他必是急不可耐,意欲排挤韩、岳二人,独掌枢府。然而他便是不来见我,老夫也须召他。”

林大声说:“既是张枢相造访,下官便须告退。”秦桧说:“不须,请林朝请在书房稍候,到时老夫便请你出见,以便共同计议。”

秦桧出门迎接,二人彼此施礼,而后到厅堂坐下。秦桧说:“张枢相厚礼,老夫且表谢意。”张俊说:“请秦相公屏退左右。”秦桧对砚童说:“你等下去。”众人退去,张俊说:“此回全仗主上圣断,秦相公神机妙算,得将韩五与岳五削除兵权。然而鄂州御前诸军尚是命王贵和张宪为正、副都统,二人皆是岳五的腹心之将,难教朝廷放心。”

秦桧问:“依张枢相之意,又当如何?”张俊说:“田十七追随下官多年,极是忠厚可信。下官以柘皋之胜,保奏他与王六升节度使。依下官之意,若教田十七出任鄂州大军的都统制,方得掌控岳家人,以免后患。”

秦桧暗语:“张俊果然野心不小,直欲掌控天下之兵。然而田师中是有名的庸将,惟知奉承张俊,教他做鄂州都统制,亦是一说,可教老夫安心。”便说:“下官自当力助张枢相,奏请主上命王德与田师中升官节度使。然而岳飞初到朝廷,军中久是服习王贵与张宪,若不暂教他们统军,切恐易生变乱。田师中到鄂州一事,须缓缓经营,不得心急。”

张俊又问:“楚州一军,至今主上未曾任命都统制,不知秦相公有甚计议?”秦桧笑道:“此正是下官欲与张枢相计议的大事。”随即从袍袖取出一份申状递给张俊,张俊看后说:“胡纺因告发韩五欲袭金使张通古一事,而与韩五关系变坏。今日他又告发耿着在楚州散布流言,意图让韩五重返楚州,再掌兵权,利害甚大。”秦桧笑迷迷言道:“正因利害甚大,而韩五与你又是儿女亲家,所以下官才须与你计议。”

张俊说:“须是立即勘问耿着,以免军中滋生祸害。”秦桧暗语:“这厮果然无情,竟对儿女亲家抱持幸灾乐祸的态度。”便说:“耿着是韩枢相的亲校,此事既是牵连,也须慎重勘问,以免株引蔓连。韩枢相那边,切望张枢相不与泄漏。”

张俊说:“秦相公放心。此回淮西之战,岳五不赴援,刘十八不宣力,亦当处分。”秦桧说:“下官已奏请主上,不日当召刘锜入见,然后罢其兵权,教他做荆南知府。倘若事有缓急,则许他调发旁郡兵力。”张俊问:“此是何意?”秦桧说:“刘锜虽是作战不力,也是威名之将。他到荆南,便可钳制王贵与张宪,此亦是防患于未然。”张俊拍手叫道:“此是主上妙算,一举两得。”

秦桧乘机言道:“待下官请张枢相一见林朝请。”接着高声叫道:“砚童!”砚童引领林大声入堂,秦桧居中介绍说:“下官已奏请林朝请前去鄂州,出任湖、广总领,以便监视王贵与张宪。若得主上俞允,此后或有紧切机要事宜,须得关报或申禀张枢相,恭请张枢相做主。”张俊说:“下官与林朝请既是今晚相识,理当协力。”秦桧朝林大声使一个眼色,林大声当即施礼:“下官暂且告退。”

待林大声离去,秦桧说:“奉主上之意,下官与四太子时有书信往返。主上英断,惟有与虏媾和,方得天下无事。”张俊立即表态:“下官敢不遵依圣旨!”秦桧说:“然而依圣旨,为与四太子议和,江北不得屯驻重兵,以示诚信。楚州原是宣抚司驻军之地,主上旨意,便教张枢相与岳飞同去淮东楚州,张枢相以本职为按阅御前军马,专一措置战守,岳飞为同按阅御前军马,专一同措置战守。”

张俊说:“既是如此,我一人前去,即可措置。岳五同行,必是拘碍。”秦桧说:“不然,你是正职,他是副职,又是奉旨行事,他奈何你不得。正宜教他罪恤日着,方得下手剪除。”张俊听罢,哈哈大笑。

秦桧特别叮咛:“下官知得,张枢相与韩枢相有亲情,故特意事先关白。张枢相此回去楚州,必定撞见耿着的狱案。切望张枢相以社稷利害为重,不得关报韩枢相,以免勘问失实。”张俊说:“秦相公放心,下官自知利害轻重,岂可因小失大?”秦桧又说:“张枢相是主上识拔亲擢,最是倚重,此回又委以重任。一旦了得此事,张枢相便可独掌天下之兵。而掌天下之兵,亦非张枢相莫属。”

枢密院,岳飞披开袍襟,于一间小屋独坐,潇洒雍容之态十足。韩世忠头戴十字巾,随同高颍进来。高颍愤懑言道:“张枢相不当撰造言语,毁谤岳枢相,说淮西之战有意不赴援,以至丧失战机,而致濠州之败。”韩世忠吐吐舌头:“岳五,你须与张七上殿廷辩,以明是非,不可负谤。”

岳飞手指自己的胸口:“感荷韩枢相与高编修的美意,下官所无愧者,便是此心,何必廷辩。”他取出一份记录,递与韩世忠:“此是孙干办所记淮西行军日志,以及与张枢相往返的书信,恭请韩枢相审议,便知真情。”韩世忠看后说:“我早知悉详情,此事昭然若揭,岳五纵不廷辩,我亦当寻机口奏,教主上明察。”

一吏胥进入:“启禀韩、岳二相公,秦相公请你们去都堂,有事商议。”

都堂,秦桧与张俊已在等候。秦桧远远望见岳飞的披襟和韩世忠的一字巾,眉头紧紧一拧,暗语:“韩五不文不武,不伦不类。岳五有意穿儒服,似比儒士还儒士。若非以此抗议老夫,尚有何意!”

韩世忠、岳飞到得面前,众人互相揖礼。秦桧交给韩世忠一份御批,阴恻恻言道:“主上批示,韩世忠下亲随,有三十余人未曾发遣前去,可速起发前去楚州。”岳飞暗语:“区区细事,竟劳官家亲下手诏!我曾以为,韩世忠有救驾大功,不料也被猜忌如此!莫非三十余名亲随,便有甚不轨之事?”韩世忠听后,心中不悦,口头却说:“下官恭候圣旨,当即时发遣他们归楚州。”

秦桧眼望韩世忠,脸露一丝奸笑,又交付岳飞一份诏旨:“诏旨命岳枢相与张枢相以本职前去按阅御前军马,措置战守。”岳飞问:“何以韩枢相不去措置?”秦桧说:“韩枢相须居中运筹,不得三个枢相同去。”岳飞问:“何日启程?”秦桧说:“主上教你们先去楚州,然后去建康府等处。”岳飞说:“下官是副职,又不熟悉楚州军务,不如教下官暂留行在,恭请韩枢相前去措置。”韩世忠心中感激,却不便表态,惟是凝望皮笑肉不笑的秦桧,疑虑重重。秦桧说:“此乃圣意,下官亦是奉旨草拟省札。”

秦桧又取出另一份省札:“此份宣召刘宣判到行朝奏事,请韩、岳二相公画押。”岳飞问:“召刘宣判到行朝,有甚事宜?”秦桧有意透露说:“刘宣判虽在顺昌之战立得奇功,然而此回淮西之战,居功自傲,不能宣力。故遵依圣旨,召他前来奏事,然后命他改任荆南知府。”岳飞说:“刘宣判作战不力之事,事涉暖昧。他乃国家虎将,不当罢兵权。”韩世忠说:“楚州大军至今未命都统制,下官愿保奏刘十八出任。”秦桧说:“二枢相的计议,自可面对主上,此省札惟是教刘宣判到行在,二枢相不可不画押。”韩世忠与岳飞只得画押。

岳、韩二人在亲兵的簇拥下,并马而行。两人沉默许久,看看离韩府不远,岳飞突然发话:“韩枢相,我们只不过做得秦桧那厮的画押枢密!”韩世忠说:“不知此回,秦桧那厮又包藏何等祸心!”岳飞说:“下官不得辞免,然也不得亏负朝廷与韩枢相。”韩世忠感动言道:“下官与张七同僚多年,又是儿女亲家,今日方知,岳五才是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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