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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改稻为桑”国策缘何弄巧成拙?

在明末清初之前一千多年里,中国的经济形态,一直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除了盐、铁等重要物质实行国有垄断经营之外,国家对蚕桑、粮草的生产和流通大体都是放开的。从电视剧《乔家大院》中,我们可以看到,晋商的发迹主要是在北方的边境地区。因为那里有大量的屯兵,实行自由粮草交易,不仅减轻了国家的负担,而且给山西人创造了发展贸易的机会。当然,晋商以战争为商机,囤积粮草,发战争财,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到了明末清初时,中国的皇帝才开始有意识地出台一些影响经济发展的产业政策。

嘉靖年间,国库空虚,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民间传说:“嘉靖嘉靖,家家干净。”到了老百姓都说家家干净的时候,不仅帝王不幸福了,而且帝国的生存都是个问题,何以奢谈可持续发展?

在《大明王朝1566》中,严嵩父子连哄带诱,与嘉靖共同忽悠出了一项“改稻为桑”的国策,目的是要通过发展生产,扩大出口,来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填补亏空。

表面听起来,“改稻为桑”无论如何是利国利民的一项好政策。农民种地的收入不如种桑的收入高,嘉靖又决定不增加“改稻为桑”者的税收。而且蚕桑业的发展,必然带来农业向手工业的转移,几千年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因此有望拿到“农转非”户口,这是多大的好事呀,老百姓怎能不拥护?

然而,“改稻为桑”这个看似英明的国策,就出了问题。

急功近利。推行这项国策的人提出了“一年初见成效,三年内大见成效”的目标。第一年就要织出五十万匹丝绸,而且已经与洋人签订了出口合同。典型的“政绩工程”!尽管当时的官员还不善于以“亲民”为口号,打出“为老百姓办几件实事”“的旗帜,但做事已经胆气十足了。为了推行国策,官府竟派士兵骑着战马去踏农民的秧田,引发了杭州郊区的老百姓到总督府集体上访的事件。

兼并土地。要保证丝绸的规模生产和质量,必须解决原料生产的规模经济问题。所以“改稻为桑”必然涉及土地兼并问题。如果古人能够像现代人一样,在土地兼并的同时,辅之以合理的补偿和就业人口的转移,本也无事。但那个时代的统治阶级是想不出现代人的办法的。于是,商人为了降低土地兼并的成本,与政府官员勾结,通过行政权力来压低土地价格。勾结的背后,是政府官员从中瓜分相当份额的巨大利益,所谓少数人吃多数人,再少也是多。

这不禁让人想起前些年某些城市,政府与房地产开发商谈好了土地价格,然后不惜动用公安甚至“黑社会”强行拆迁,旧城改造成为不断引发群体上访事件的一个重要原因。

有意思的是,推行“改稻为桑”的一派,高举推行国策的伟大旗帜,雷厉风行,敢做敢为,大刀阔斧,义正辞严。而他们的改革措施,却激起了有良知的官员的反对与阻挠,由于不便与皇上钦定的国策作对,“改稻为桑”的反对派,一方面以百姓根本利益的代表者自居,另一方面又只能阳奉阴违。于是,这场博弈成了一场明枪暗箭的党争。

简单问题复杂化。尽管胡宗宪是严嵩的弟子,但他有大局观念,且行事谨慎。原本是能把“改稻为桑”处理好的,但太子党却派谭伦督战,把局面搞乱了,使胡宗宪腹背受敌,左右为难,成了风箱里的老鼠,最后只好下课。接下来,严世藩又想加强力量,但为了避嫌,派出的是一个不谙政治险恶,完全没有地方工作经验的高翰文,结果彻底把事情搅黄了。任何政治人物,如果不能就事论事,而是以人划线,必然会将问题复杂化。互相掣肘的结果是,不但不能做的事做不了,能做的事也做不了了。

官场问题外部化。官场争斗一旦到了白炽化的阶段,出于对失败的恐惧,各方出手都趋向于斗狠,非致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就成为理性选择。为了嫁祸于人,郑泌昌、何茂才不惜放走倭寇,纵火劫狱,诬良通倭。但这也是一着险棋,把外敌都请出来当棋子了,难怪郑泌昌对何茂才说:“这可是最后一步棋了。做不好,你和我就自己坐到囚车上去吧。”

一个问题在延续的过程中,往往会衍生出一系列问题,何况一系列问题在互动的过程中,不知会繁殖出多少问题。于是,“改稻为桑”的结局如何就不难预见了。淳安、建德两县被淹,马宁远等四人问斩,胡宗宪被迫辞去浙江巡抚,郑泌昌、何茂才被处决,沈一石放火自焚,杨金水疯了,高翰文被囚禁……原本是一次向自然要资源的经济活动,最终却变成了向官场要命的斗争。

“改稻为桑”如何被定为国策

在《大明王朝1566》中,为了弥补上一年的巨大财政赤字,严家父子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终于想出了一个能够实现方方面面多赢的好办法,这个办法好就好在他手下有人。

浙直总署兼浙江巡抚胡宗宪,是严嵩一手提拔起来的朝廷重臣,人品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国家栋梁之才,并且深得皇上信任。浙江的布政吏郑泌昌,按察吏何茂才,也都是嫡系,由他们来组织扩大丝绸的生产和出口,换取外汇,增收几百万两白银来填补亏空,看来没有多大问题。而且,项目过手的环节多,肥水丰厚,不仅手下的人有积极性,把他们养肥了,自然也就有了孝敬老师的银子。

然而,严家父子也知道,关系如此重大的经济政策,必然涉及到方方面面,推行起来难度比较大。首先,必须要得到皇上的首肯,并且使之成为一项国策,推行起来才有可能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尤其是要搞定太监总管吕公公,以及他的干儿子--江南织造局兼浙江舶司的一把手杨金水,并且可以拿虎皮做大旗,排除反对党的干扰,达到预期的目的。创新总是很难的,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真是难为了严家父子,在周云逸死后的这个难过的春节期间,经过反复论证,精心谋划,总算是拿出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自救方略,并且在如何抛出这个方略的问题上,也都颇费心思,进行了深思熟虑的谋划。这一出戏所表现出来的招术套路,都显见八十一岁的严嵩,是何等的老成谋国。否则,我们很难理解:为什么嘉靖明知严嵩一伙为恶多端、贪得无厌,却还是离不开他们。

借着张居正提出扩充海防、抗击倭寇所引出的话题,严嵩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循循善诱,给嘉靖留下了足够的想象和发挥空间,一步一步地把皇帝装进了套子。自以为聪明过人的嘉靖,这个春节自然是过得不开心,所谓“斋戒祈雪”,说白了,就是找一个好听一点的词,闭门思过罢了。十多天下来,他为自己去年的个人消费过多,心里正难受着呢:一是气这些做事人,巧借他的个人项目,不惜成本,中饱私囊;二是花就花了吧,却搞得满城风雨,居然让地球人都知道了,遭来周云逸等臭知识份子的辱骂。现在严嵩引进了这么一个本土化的项目,可以进一千万两的银子,他能不高兴吗?于是,拍着掌,满怀欣喜地恩准了推行“改稻为桑”的经济政策,并且定为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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