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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河月】石头记

记得小时候班上有个同学说,妈妈告诉他,贾宝玉其实是一块石头。那时的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一块石头呢?长大后自己看了红楼梦的原作,才知道同学说得没错,贾宝玉确实是一块石头,而且红楼梦这部书本来的名字就叫做石头记。

然而令我感到不解的是,贾宝玉明明比他周围的任何人都更有灵性,为何他偏偏是一块石头呢?一部石头记,书中上百个人物,如果最有灵性的那个人原本是块石头,那么其他人又是什么呢?

那块女娲补天时弃下的五色石的故事,或作石头记,或作红楼梦,无非是这块石头的红楼一梦,梦中这石头成了一位叫做贾宝玉的公子哥。古时候庄周梦蝶,醒来后思量:究竟是庄周梦中化为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化为庄周?究竟是庄周在梦中,还是蝴蝶在梦中?那么石头记或者说红楼梦这个故事,究竟说的是石头在梦中化作人,还是人在梦中化作石头?在我们看来,是石头在红楼梦里化作贾宝玉,然而在贾宝玉自己看来,未必不是自己在梦里化作了石头。人生如梦,世人难道不都是活在石头之中吗?

说人活在石头里,许多人会不敢相信。西方宗教中说上帝用泥土造了人,果真如此的话,经过千万年漫长的时间,当初上帝用泥土所造之人僵化成为石头也完全说得过去吧。或许在上帝的眼里,现代人的身体与思想已经都是石头了,只不过人类自己还认识不到而已。现代科学造就的人类思想已经非常僵化了,超出自己思想框框的一概不接受,不承认。这样的思想与顽石又有什么区别?

中国许多地方有石刻的佛、菩萨与罗汉,以及各路神仙、三皇五帝、圣君名臣的像。西方也有许多石刻的神像、圣母像、圣徒像,乃至苏格拉底、亚历山大、凯撒、彼得大帝、拿破仑等伟人之像。当我们在看那些石刻的造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菩萨、罗汉,历史上的名人现在在哪里?我们不是看到了菩萨、罗汉们被刻在石头里,历史上那些曾经叱诧风云的伟人不也是刻在石头里了吗?为何历史上留下那么多石刻的造像?究竟是要告诉后人什么?

如果我们能够读懂石头,我们就会发现这些石头都是会讲故事的,而我们所熟知的贾宝玉的故事只不过是千千万万部石头记,千千万万个石头的故事中的一个。过去的那些菩萨、罗汉被刻在石头里了,过去那些历史上的风云人物也被刻在石头里了,就像一部部电影被刻在光碟里、一篇篇传记被刻在竹简上,一份份云图被刻在心灵深处的记忆中。而这些石头,就是今天的你、我、他。

古希腊德尔菲神庙的铭文是——认识你自己。当我们心灵深处的那份云图浮现在脑海里,当我们记忆深处的那部电影光碟被打开、播放,我们才真正知道我是谁,那才叫做“认识你自己”。当布袋和尚读到那份云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原来是弥勒;当济公读到那份云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原来是伏虎罗汉;当耶稣读到那份云图的时候,发现原来自己就是传说中基督。

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份云图,也都有一个被刻在“石头”里的活生生的灵,那才是我们的本来面目。只不过我们真正的自己都被埋没在“石头”里,埋没在我们现在这个表面的身体和思想里了。我们越是看重现在这个身体,越是固守现在这个思想,我们真正的自己就被埋得越深,越难以被觉察、发现。

就像电影盗梦空间里演绎的,这个世界上的人活在一个被佛陀称作“梦幻泡影”的梦境里。这是一个可怕的,危机四伏的梦。作为一个人来说,没有比认识自己,找回真正的自己更重要的了。因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得以从这个可怕的六道轮回的梦境中觉醒,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美好而又永恒的现实中去,那就是柏拉图所说的永恒的理念世界。

唯有慈悲永恒的神的力量才能唤醒沉睡在石头中的你我,从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石头的世界中将我们拯救出来。不仅西方电影中那有纳尼亚传奇,古代中国不是也有沉香劈山救母的神话传说?前些年拍成动画片宝莲灯的,不就是讲述了一个如何运用神力将石头里的人救出来的故事吗?

石头记的后四十回不是曹雪芹的原作,而是高鹗的续作。贾宝玉最终是如何觉悟,如何解脱的,书中语焉不详,因为高鹗自己也不明白。现在看来,贾宝玉那时能够解脱,或许是因为他悟到了原来自己是一块石头,又悟到了原来石头里有一个真正的自己,一个活灵活现的人。这才是完整的石头记要告诉我们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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