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你幸福吗?”“你没病吧?”

央视的某部分不知哪根神经出现异常开始大范围对各色社会人等进行所谓幸福调查,举着话筒四处追问:“你幸福吗?”“你幸福吗?“你幸福吗?”面对这样可笑的场面,真想反问一句:“你没病吧?”

依常理论,媒体关心的应该是社会焦点问题或者热点问题,有新闻价值的才能称之为新闻,无新闻价值的硬做新闻就是无聊。中国大陆人面临的问题实在太多,关心的事情同样很多,幸福排在第几位?我以为前五十个位序中都不会有幸福的位置。高层管理者我们不清楚,或许他们认为把中国领导得太好了,低头望去,全是幸福。作为芸芸众生,幸福实在离我们很隔很隔,换句话说,在我们与幸福之间,还挡着一座山,两条河,三个平原,四片沙漠呢。不通过这些障碍,幸福顶多不过是一个海市蜃楼罢了。看看央视的这些记者个个装束聪明,形象靓丽,你们又不是外星人,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为什么会提出如此不着调、不靠谱、不接地气的问题呢?大约只能说是有点“二”了,否则就是出于某种动机想忽悠一下中国老百姓。中国老百姓固穷,地位固低,但并不缺少智慧。我很早就曾写过一篇博文,央视和一切官方媒体都“不要幻想教育人民,不要忘记监督政府”。

蛤蟆攀电杆,很创意啊;

蚊子钻冰箱,太聪明了!

虽然如此,为着不受忽悠,还是想对幸福云云说明一下自己的观点。

幸福都是具体的。幸福可以成为一种追求、一种理想、一种权利,但它最重要的还应该是一种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幸福绝非抽象之物,它首先和人们的生存有关,和吃穿住用行这些最基本的要素有关,又和人的精神状态和主观感受有关。以最最基础的而言,首先是吃饭和工作。

先说吃饭,我们吃饭幸福吗?谈幸福就是扯了,因为我们连干净这样最基本的目标都远没有达到。中国人的食料很脏,因为农药超标,再加上地沟油、添加剂等种种恶劣因素,让我们觉着生活很不安全。最近有农业部官员出面表态说,食用中国大陆农产品尽管放心,因为我国市场农产品的农药残留监测合格率在97%以上,能够保障餐桌安全。说的很是得意,但听得很不放心。97%是一个好的概念吗?我以为不是。97%就能创造幸福感吗?我以为也不能。97%合格,姑且认为这是真实的,剩下的3%呢?这3%好像是个小数字,但以中国的人口基数算,其实问题巨大严重。1%的中国大陆人口就是1300万,3%就是将近4000万,和一个中等国家的人口规模差不多。有4000万人饮食不安全,农业部官员可以为此而高兴吗?但更令人不放心的是,据同一个新闻来源处报道说,美国有1万多项农残检测标准,日本有5万多项,欧盟更是高达14.5万项之多,相比之下,截止到2011年底,我国的农药残留限量标准仅为2293项。这更不成比例了,不要和欧盟比,也不和日本比,就和美国比,人家查1万项,你查2000项,然后你得出结论说我97%以上都很好,这合乎逻辑吗?2000项只占1万项的25%,所以,中国大陆的97%只是美国的25%的97%,余下的75%中国人还需要检验吗?还有必要检验吗?这就让我联想到空气污染的PM2.5,如果农业部官员那75%都不需要检验,我的幸福感就要打折了,如果他们说也应该检验,那么什么时候检验呢?或者换句话说我的幸福感还要等多少时日呢?

再说工作,除去吃饭,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中国人来说,工作就是最重要的。工作是要给报酬的,但中国人的报酬一点幸福感都没有,因为收入差距太大,行业收入差距达到15倍之多,而发达国家一般为2-3倍,跟他们相比,我们能有幸福感吗?但这还算是好的,因为很多人报酬虽低,毕竟给了你报酬,但农民工呢?干了一年或者完成了一个工程,到领取报酬的时候,没了;不给了;拖欠了;让你喊天无路,叫地无门了,如此种种。所以,最近就出现了一个传播极广的视频,一位农民工化身为新闻发言人活灵活现地套用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一贯使用的套路、句型、关键词和语气,以此来讨薪。这实在是非常无奈之举。虽然很多看视频的人都禁不住会心一笑,然而,这笑所代表的是幸福感吗?讨薪的人幸福吗?欠薪的人幸福吗?应该尽管理责任而没有尽到管理责任的人幸福吗?急急忙忙出来澄清所谓真相的人幸福吗?我们这些网络围观者幸福?

幸福又是相对的。毋庸讳言,幸福不仅是一个客观存在,而且也是一种主观感受,所以才相对。穷人和富人比,富人或许会幸福,强者和弱者比,强者可能会幸福。一帆风顺的人和命途多舛的人比,一帆风顺的人可能会幸福。但中国大陆的情况往往不是这样。它常常要有悖于常理,之所以有悖于常理,因为这体制,这设计,这程序常常就不合乎常识。我这里要举一个个税例证。中国税负很高已是不争的事实,个税起征点太低引发极度民愤。去年终于提高个税起征点,从2000元提高到3500元,3500元其实也是个很低的点,但税务总局的人出来说话了,他们公布了一个数字,当2000元作为起征点的时候,中国的个税纳税人为8400万,到了3500元为起征点的时候,个税纳税人减少了6000万,还剩下2400万。

我现在要问了,2400万是个什么数字概念?中国有13亿人口,2400万不足总人口的2%。月收入3500元只占中国人口的2%,这说明什么呢?或者说明中国人太穷了,你一个月挣到3500元,靠这点钱买房一定是做梦了,买车也近乎妄想,想生活得富足也不可能,但你应该有幸福感,而且很幸福了,因为你都富裕到位居中国人前2%的位置上了。那么,如果月收入5000元呢,月收入10000元呢?月收入10000元的人应该占中国人的百分之几呢?0.5%?0.1%?反正那数字一定非常之低。本人月收入超过1万元,按照这样的比例,原本应该幸福如神仙的,但是不,因为这样的收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税务总局的收税账单上占据如此显赫的位置,它所说明的内容不能给我们任何一点幸福感,它的最合理的逻辑结论是:中国富人不纳税!而且中国政府知道这些富人不纳税,它们也不想向这些富人征税,所以才有了个税起征点到3500元,纳税人只剩下2400万这样可悲、可笑、可鄙、可厌的结果。我想问一下中国税务总局局长先生,面对这样的数字,你幸福吗?

幸福又是具有位序性的。何谓位序性?就是说一个指标不能构成人生幸福。幸福感应该是一个合理的结构,在位序上它一定有轻重缓急之分。因为我们是人,所以最关乎我们幸福的应该是那些与人的本质、本性和本能最深度相关的内容,例如自由。西方人说不自由,毋宁死,又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没有自由,哪有幸福?总不能听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幸福!但这前提是,不许你说话,不许你思想,不许你批评,不许你选择,然后你就幸福了。这样的幸福我们可以接受吗?

中国现在的情况是,既要走向世界,必与世界接轨,既然身为人类,必须接受普世价值。中国领导人也曾多次重申,不但要进行经济体制改革,而且要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也会丧失。说得挺不错的,即使就从这样的标准出发,解决中国人的幸福问题首先就应该解决那些最根本的问题。例如公平问题、正义问题、民主问题、公民权力问题、法治问题、程序正义问题等等。这些最基本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中国人的幸福不过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现在网上有一个小掌故,问,你幸福吗?答:我姓曾。我倒有一个笔名真的和福字有关——甘·福洛肯,这名字是个符号,是为了人类历史上四位我所敬重的文化名人表示敬意的,这四个人是圣雄甘地、福柯、洛克和林肯。我有时会想,如果洛克生活在当今的中国大陆,他会幸福吗?中国大陆会同意出版他的《政府论》吗?如果林肯生活在中国大陆,他会幸福吗?中国大陆会同意他的《葛底斯堡演说》吗?如果福柯生活在中国大陆,他会幸福吗?中国大陆会同意他的后现代主义人文观点吗?如果圣雄甘地生活在中国大陆,他会幸福吗?中国大陆会同意他的勿抗恶式的非暴力和平活动吗?

央视如果问我你幸福吗或者你自觉幸福吗,那么我会非常礼貌和善意地回问他们,你可笑吗或者你自觉可笑吗?

如果他回答,不可笑,那么我的感觉一定是不幸福。

如果他回答,有点可笑,那么我的感觉就彷佛看到了一点幸福的影子。

如果他回答,很可笑,那么我就真的有点幸福的意思了。

缘何如此,因为:

当官方媒体以无聊为真理时,我们不能不痛苦。

当官方媒体以无聊为无聊时,我们会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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